六度集经讲记 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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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离念弥经

闻如是。一时佛在舍卫国优梨聚中,时诸比丘,中饭之后,坐于讲堂,私共讲议。人命至短,身安无几,当就后世。天人蟲物,无生不死。愚闇之人,悭贪不施,不奉经道。谓善无福,恶无重殃。恣心快志,恶无不至。违于佛教,后悔何益?

话说,一时佛在舍卫国优梨聚落当中。当时诸比丘在吃过午饭后,就坐到讲堂当中,私下里共同讨论,说道:“人命太短暂了!在这一世当中,没有几时是安宁的,所以我们应当着眼于后世。”“天人昆虫等万物,只要有生,就必定有死。愚暗的人不知道人生短暂,内心悭贪而不布施,不作后世利益,也不信奉经道。认为作善无福,作恶无殃,于是任意地放纵自己的欲望,无恶不作。这样违背佛陀的教化,等到将来受报的时候后悔又有什么用呢?”所以人生苦短,应当在有限的时间当中多为后世作打算,多修福德,多行善法,而不要在现世法中放纵私欲。

佛以天耳,遥闻诸比丘,讲议非常无上之谈。世尊即起,至比丘所,就座而坐。曰:属者何议?

当时,世尊在远处以天耳听到比丘们正在谈论无常的话题,于是当即就起身,来到比丘们这里,就座而坐。然后问道:“刚才你们在议论什么啊?”

长跪对曰:属饭之后,共议人命恍惚不久,当就后世。对如上说。

比丘众长跪回答说:“刚才吃过饭后,我们就在一起共同谈论人命的短暂,恍惚间就没有了,不可能长久,所以要多为后世作准备。”就如同上面所说,作了汇报。

世尊叹曰:善哉善哉,甚快当尔。弃家学道,志当清洁,惟善可念耳。

世尊赞叹说:“善哉!善哉!这是很好的,就应当这样来忆念无常。既然舍家学道,志愿就应当清净高尚,唯一忆念善法,念恶是没有任何利益的。”

比丘坐起,当念二事。一当说经,二当禅息。欲闻经不?对曰:唯然,愿乐闻之。

“再者,比丘的起居生活应当忆念两种事,一是要说经,二是要禅定。那么你们想听经吗?”比丘们回答:“我们特别想听,愿佛慈悲,为我等宣说。”

世尊即曰:昔有国王,名曰拘猎。其国有树,树名羞波洹。树围五百六十里,下根四被八百四十里,高四千里,其枝四布二千里。树有五面,一面王及宫人共食之,二面百官食之,三面众民食之,四面沙门道人食之,五面鸟兽食之。

于是佛陀就说道:过去有个国王,叫做拘猎王。他的国家中有一棵大树,叫做羞波洹树。树围有五百六十里,树的根扎下去四被到八百四十里处,树高四千里,枝叶覆盖的范围是二千里。这棵树有五面,一面是国王和宫中的各类人共同受用的:第二面是百官食用的:第三面是人民食用的:第四面是沙门道人食用的:第五面是鸟兽类食用的。

其树果大,如二斗瓶,味甘如蜜。无守护者,亦不相侵。

再说,这棵树上长出的果子大如两斗瓶,甘甜如蜜。即使没有人守护,也不会有人去侵夺。也就是,属于国王和宫里人的那一面,其他人不会去偷吃或抢夺,其它四面也都是如此。就像这样,众人都很守秩序,不会对别人的那一份起非分之想。

时人皆寿八万四千岁,都有九种病。寒热饥渴,大小便利,爱欲食多,年老体羸,有斯九病。女人年五百岁,乃行出嫁。

那时候人类的寿命达到八万四千岁,人们都有九种病,包括寒热饥渴四种病,大小便利两种病,爱欲一种病,饮食过多一种病,以及年老体衰一种病,这样总共有九种病。女人长到五百岁的时候才出嫁。这就是远古人类的情形。

时有长者,名阿离念弥,财贿无数。念弥自惟:寿命甚促,无生不死。宝非己有,数致灾患。不如布施,以济贫乏。世荣虽乐,无久存者。不如弃家,捐秽浊,执清洁,被袈裟,作沙门。即诣贤众,受沙门戒。

当时有一位长者,叫做阿离念弥,他家中有无数的财宝。有一天,念弥自己思惟:“人的寿命是非常短促的,只要有生,就没有不死的。我现在所拥有的财宝不能自己独自占有,这样会数数地导致灾患,不如把它们都布施出去,以此来救济贫苦。世上的荣华虽然很快乐,但是却不能久存,不如舍弃家业,捐弃世间的各种染污之事,而专门去执持高尚清洁的道行,披上袈裟,做一名沙门。”他想到世上的东西都很污浊,寿命也不能长久,荣华富贵也不可能长期保有,都是虚假的,只有做一个名符其实的修道人,才能让人生具有大义。因此他在这样思惟好了以后,就去到贤圣的处所,受了沙门戒。

凡人见念弥作沙门,数千余人,闻其圣化。皆觉无常,有盛即衰。无存不亡,惟道可贵。皆作沙门,随其教化。

当时人们见到念弥做了沙门,都纷纷来听法,有好几千人随他听受正法的教化后,都觉悟到世事无常,有兴盛就一定会有衰亡,有生就必定会有死,世上的有为法,一点实义也没有,只有道法才是最可贵的。因为得了道,也就是得了法,真正地现前了道谛的智慧,而能证得空性,就出现了灭谛,真正到达不生不灭之处,它是永恒可依止的,除此之外的一切都是泡沫。因此他们都觉悟过来而出家做了沙门,都跟随念弥,受其教化。

念弥为诸弟子说经曰:人命至短,恍惚无常。当弃此身,就于后世。无生不死,焉得久长?是故当绝悭贪之心,布施贫乏。检情摄欲,无犯诸恶。

当时念弥为弟子们讲说经法,说道:“我们人的寿命是特别短暂的,恍惚之间,无常就到了。恍惚,就是人生就像一场梦,过后什么也没有:又像一部电影,实际只是一幕幕幻相的组合,这当中没有任何真实的法存在。当死缘到来的时候,就要舍弃这个身体而去往后世,只要有生,就没有不死的,哪里能久长呢?所以你们应当弃绝悭贪的心,布施贫乏,而且要好好地检查自己的心,不要随意地放纵欲望,造各种恶业。”

人之处世,命流甚迅。人命譬若朝草上露,须臾即落。人命如此,焉得久长?

“我们处在这个世间,寿命的流逝非常迅速,就好像清晨草尖上的露水一样,须臾之间就掉落下来,风干无影。人命就像这样,哪里能得久长呢?前面还在,转眼间就没有了,所以你们不要起常执想。”

人命譬若天雨堕水,泡起即灭。命之流疾,有甚于泡。

“人命又好像天上的雨水堕在河中所溅起的水泡,才一生起,随即就破灭了。生命的流逝比水泡的破灭还要快。”

人命譬若雷电恍惚,须臾磨灭。命之流疾,有甚雷电。

“人命又好像雷电恍惚,须臾间就消失无踪。生命的流逝超过了雷电。”

人命譬若以杖捶水,杖去水合。命之流疾,有甚于此。

“人命又好像用木杖画水,当木杖画过去的时候,水当下就合拢了,没有稍许的停留。生命的流逝比这还快。”

就像这样,我们应当警觉到时间流逝之快,刚刚还是上午,马上就到了中午,或者刚刚还是下午,马上就到了晚上,时间一下子就没有了,而且一旦流去,就不会再回来。生命的流逝的确比画水还快。

人命譬若炽火上炒,少膏著中,须臾燋尽。命之流去,疾于少膏。

“人命又好像在炽热的烈火上炒东西,如果放一点点油在里面,须臾之间就烧尽了,没有任何剩余。生命的流逝,比那少油膏的蒸发还要快。”

人命譬若织机经缕,稍就减尽。夫命日夜耗损若兹,忧多苦重,焉得久存?

“人命又好像织布机的穿梭,穿一根经线再穿一根纬线,这样昼夜穿梭,看起来才织几根,实际上一张布已经快织完了。我们有限的生命就像这样日夜损耗,忧多苦重,很快就没有了,哪里能久存呢?”所以一定要意识到自己会死,有限的生命没有多久就要结束了,因此要多想后世,多忆念净土,多为来世做准备。

人命譬若牵牛市屠,牛一迁步,一近死地。人得一日,犹牛一步。命之流去,又促于此。

“人命又好像被拉往屠宰场的牛,每走一步,离死亡就近一步。我们人每过一天,就好像牛走了一步那样,很快就会走到尽头。生命的流逝,比这还要急促。”所以,我们日日都在被拉往死亡的刑场,时间一到,就要被无情地宰割,因此在有限的时间中,必须要一心为死亡做准备,不要随便散乱放逸,浪费时间。

人命譬若水从山下,昼夜进疾,无须臾止。人命过去,有疾于此。

“人命又好像从山崖快速流下的瀑布,昼夜不断地奔流,没有须臾停止的时候。人命的流逝比这还快。”

昼夜趣死,进疾无住。人处世,甚勤苦,多忧念。人命难得,以斯之故,当奉正道。守行经戒,无得毁伤。布施穷乏。人生于世,无不死者。

“每个人都这样昼夜不断地奔向死亡,连稍微安住一会儿也不可能。人们待在这个世上,需要非常地勤苦才能得以生存,在这当中又会产生很多的忧恼,而人身又是非常难得的,以这个缘故,应当励力地奉行正道。并且要好好地修行,守持经戒,不要毁谤、伤害他人,而要尽力地布施贫乏者。总之,人生在世,没有谁可以避免死亡。”

念弥教诸弟子如斯。

念弥是这样教导弟子们的。

又曰:吾弃贪婬瞋恚愚痴,歌舞伎乐,睡眠邪僻之心。就清净心,远离爱欲,捐诸恶行。内洗心垢,灭诸外念。睹善不喜,逢恶不忧,苦乐无二。清净其行,一心不动,得第四禅。

他又现身说法:“我弃舍了贪、淫、嗔恚和愚痴,绝离了歌舞娱乐,又远离了睡眠邪僻之心,处在清净心当中,远离爱欲,舍弃恶行,内在洗除心垢,又灭除了各种外散的邪念,内心非常淡泊。见到好的也不喜,遇到恶的也不忧,平等地对待苦和乐。这样清净了各种行为,一心不动,于是就证得了第四禅。”

吾以慈心,教化人物,令知善道,升生天上。悲怜伤愍,恐其堕恶。

“我以慈心教化人们,让他们都知道行持善道,命终得以生到天上。我又悲怜愍伤那些愚痴之辈,恐怕他们堕落恶趣。”

吾见四禅,及诸空定,靡不照达,其心欢喜。以其所见,教化万物,令见深法,禅定佛事。若有得者,亦助之喜。养护万物,如自护身。行此四事,其心正等。

“我无余地见到了四禅和四空定等的境界,心里很欢喜。又以自己的所见教化万物,让他们见到深法禅定佛事。如果有人能够证得,当即就随喜赞助。我养护万物,就像爱护自己的身体那样。我修行这四种事,心地正直平等。”

眼所受见,麤好诸色。其耳所闻,叹音骂声。香熏臭秽,美味苦辛,细滑麤恶。可意之愿,违心之恼。好不欣豫,恶不怨恚。守斯六行,以致无上正真之道。若曹亦当行斯六行,以获应真之道。

“我守住六种行持,在色声香味触法的六种境中修习平等心,不生喜忧厌爱,从而达到无上正真之道。六种行持就是,眼睛见到好的色、不好的色,耳朵听到赞叹的音声、毁骂的音声,鼻子闻到香和臭,舌尝到美味和苦辛,身体触到细滑和粗糙,意中想到可意还是违心,总而言之,当六根接触六境的时候,遇到好的也不欣喜,遇到坏的也不嗔恚。就像这样,在一切境中都不生烦恼,心中很淡泊、平等。我因为守住了这六个心,所以得到了正道。你们也应当行持这六种道行,来获得阿罗汉果。”

念弥者,三界众圣之尊师也。智慧妙达,无窈不明矣。

念弥,是三界众圣的导师,他的智慧妙达种种法,没有幽远处不明达,他已经成就了圣道。

其诸弟子,虽未即得应真道者,要其寿终,皆生天上。心寂志寞,上禅定者,皆生梵天。次生化应声天,次生不憍乐天,次生兜术天,次生炎天,次生忉利天,次生第一天上,次生世间王侯之家。行高得其高,行下得其下。贫富贵贱,延寿夭逝,皆由宿命。奉念弥戒,无唐苦者。

当时,他的弟子当中也有各种修行层次,有的虽然没有马上得到阿罗汉道,但是寿终以后都生到了天上:那些内心寂静,不贪著五欲,得到上禅定的,就生在梵天:其次的,生在他化自在天:再次一点的,生到化乐天:再下一等的,生在兜率天:再往下,依次生在夜摩天、忉利天、四天王天:再次一点的,生在世间王侯之家。总而言之,随念弥修学的弟子们,行持高的就得到高处,行持低的就得到低处,他们的贫富贵贱、长寿短寿,都是由宿命所决定的。由于他们多多少少都有奉持念弥所教导的戒律,所以没有白白地在苦中虚度,每个人都得到了一分人天的利益。

念弥者,是我身。

当时的念弥,就是我的前身。他在当时教导下士和中士的法道,但看起来很多弟子都是得到下士的果位。要成就下士道,最起码也要忆念无常,想到人命短暂,而为来世多修福德,奉持净戒,守持正行。所以,念弥的弟子当中,上等的生到了梵天,下等的生在王侯之家,得到了人间的尊荣富贵。总而言之,他们由于行持了下士以上的一分正法,所以没有白白地枉活一世。

诸沙门仂行精进,可脱于生老病死忧恼之苦,得应真灭度大道。不能悉行,可得不还、频来、沟港之道也。

佛再次说道:“诸沙门,你们应当行持出世间道,也就是中士以上的道。如果能够勤行精进,那么即生就可以脱出生老病死忧悲苦恼,得到阿罗汉灭度的大道,也就是证到永离苦和苦因的寂静涅槃之地。如果不能够全部做到,也可以得到三果、二果、一果的道。总而言之,要向出世间的方向走,要为脱离这个轮回苦海而精进。”

明者深惟,人命无常,恍惚不久。纔寿百岁,或得或不得。

佛再进一步教导:“具明智者,应当深深地思惟人命无常,很快就结束了,不能长久,最多能活一百岁,或者能到此岁,或者不能到此岁。总之,先以一百岁来计算。”

百岁之中,凡更三百时,春夏冬月,各更其百也。更千二百月,春夏冬节,各更四百月。更三万六千日,春更万二千日,夏暑冬寒,各万二千日。

当时佛是以印度的三季来算,不是汉地的四季,所谓春夏冬三季。

“百年之中,以季来算,只有三百季,春季一百个,夏季一百个,冬季一百个。再者,以月来算,只有一千两百个月,春夏冬三季各是四百个月。再者,以天来算,总计三万六千天,春季是一万两千天,夏暑季是一万两千天,冬寒季一万两千天。”

百岁之中,一日再饭,凡更七万二千饭。春夏冬日,各更二万四千饭也。

“再者,人一生所吃的饭是非常有限的,以一百年一天吃两顿来算,总共要吃七万两千顿饭,春夏冬三季各是两万四千顿饭。”

并除其为婴儿乳哺,未能饭时。傥懅不饭,或疾病,或瞋恚,或禅或斋,或贫困乏食之时,皆在七万二千饭中。

“而且除掉婴儿乳哺期不能吃饭的时候,以及惊吓不吃饭,疾病不吃饭,嗔恚不吃饭,禅定不吃饭,斋戒不吃饭,贫乏没有东西吃的时候不吃饭,除掉这些时候,数字也肯定是在七万两千饭之内,不会超过的。”

总而言之,我们可以以七万两千顿饭来计算一下,那么一天减两次,这样不断地减,减到最后一顿饭的时候就要面临死亡了。这是决定的,不要想在这之外还能活个三万岁,这是不可能的,因为数量是固定的,不可能再有增加。在这样有限的时光里,一定不要把时间浪费在追求现世法上,这是毫无意义的,应当把现世的计划尽量缩短,缩短为零,或者接近零,然后一心摄取后世的义利,这是非常重要的。

这是一个人生观的转变,我们在世的时候要做什么?是为今生做?还是为来世做?在如理地思惟无常以后,应当要知道是为后世做,这是最起码的为后世的出离心。要出离的是什么呢?就是出离现世。出离心有三个层次,第一个就是要出离现世法,这是下士的出离:第二个是要出离来世法,这是中士的出离:第三个就是要出离自利的法,这是大士的出离。就像这样,我们首先一定要做到出离现世法。那怎么叫出离呢?就是不再希求这些,从中脱离出来了。

百岁之中,夜卧除五十岁,为婴儿时,除十岁,老时,除十岁,营忧家事及余事,除二十岁。人寿百岁,纔得十岁乐耳。

“再者,按照年岁来算,在一百年的时间当中,晚上睡觉要除掉五十年:做婴孩时,除掉十年:老来没用的时候,除掉十年,这样就只剩下三十年了。在这期间,还要营办操心家里的各种琐事,以及其它的事,再除掉二十年。所以,人寿一百年,实际只有十年的清闲。”

因此,真正的有暇不到十年,而且这还是佛在世时的算法,如果按今天的情况来算的话,恐怕就不是十年了。现在的人琐事更多,耗费的时间也更多,按照一般在家的人来说,恐怕连三年都不到的,非常可怜。

佛告诸比丘:吾已说人寿,说年说月说日,饭食寿命。吾所当为诸比丘说者,皆已说之。

佛告诉诸比丘:“我已经说了人寿,说了年,说了月,说了日,说了饭食寿命。我所应当为比丘们说的,都已经说完了。”

就按照这样,仔细地计算人生到底有多少餐、多少月、多少寿、多少年、多少日以后,就会知道人生确实是非常有限的,很快就会走到后世,所以有限的岁月不要用在现世法上,因为它对来世没有任何利益,而要一心为来世做准备。这是一个很重要的观念,只有从这里才会发生下士的出离。

吾志所求,皆已成也。汝诸比丘,志愿所求,亦当卒之。当于山泽,若于宗庙,讲经念道,无得懈惰。快心之士,后无不悔矣。

世尊作最后的教诫:“我志愿所求的都已经成就了,就是由于珍惜闲暇,一心用于修道,所以你们这些比丘志愿所求的,也要快速地去成办,不要拖延。应当在空旷的山野里,或者在清净的寺庙中,以讲经念道修道等来度过,而不要懈怠懒惰。那些放纵自己烦恼、随心所欲的人,以后没有不后悔的。”

佛说经已,诸比丘无不欢喜,为佛作礼而去。

佛说经完毕,诸比丘无不欢喜,向佛顶礼而去。

 

镜面王经

闻如是。一时佛在舍卫国祇树给孤独园,众比丘以食时,持应器,入城求食,而日未中。心俱念言:入城甚早,我曹宁可俱到异学梵志讲堂,坐须臾乎?佥然曰可,即俱之彼。与诸梵志,更相劳来,便就座坐。

阿难尊者说,我是这样听到的。一时佛在舍卫国的祇树给孤独园,有一天,到了快要吃午饭的时候,众比丘都拿着钵器,进城乞食,但是还没到中午,他们就都这样想:“现在进城还早,我们还是先到异学的梵志讲堂那里去坐一会儿吧!”大家都说可以,然后就一起到了梵志的讲堂。和梵志们相互慰问过后,就坐在座位上。

是时梵志,自共争经。生结不解,转相谤怨。我知是法,汝知何法?我所知,合于道。汝所知,合何道?我道法,可施行。汝道法,难可亲。当前说,说著后。当后说,反前说。多法说非,与重担,不能举。为汝说,义不能解,汝空知汝。极无所有,汝迫复何对?以舌戟转相中害,被一毒,报以三。

这个时候,梵志们正唇枪舌剑地在争论他们的经典,遇到有不能解开的地方就转相谤怨,说:我知道这个法,你知道什么法?我所知的合于道,你所知的合什么道?我的道法可以施行,你的道法难可亲近。应当前面说的,你却在后面说,应当在后面说的,你却反过来在前面说。这样讲很多是非争论,或者给对方一个重担,让别人举不起。或者说,跟你说你也不懂,你只知道自己的观点。你是极其无所有的人,现在被逼成这样,你还有什么可说的?就像这样,他们都用舌戟转相加害,被别人说中了一句,就要回他三句。这样完全就变成了言语上的打斗。一般肢体上的打斗,就是拿着各种刀枪剑戟,你一拳我一棍的:而语言上的打斗,就是你说一句,我回一句甚至三句、十句,其实本质上没有任何区别,都是贪嗔烦恼的结果。

诸比丘闻子曹恶言如是,亦不善子曹言,不证子曹正。各起坐,到舍卫国求食。食竟,举藏应器,还到祇树。为佛作礼,悉坐一面,如事说之。念是曹梵志,其学自苦,何时当解?

当时,比丘们听到他们这样恶言相向,由于不擅长他们的经典,所以也不能证实他们究竟谁对谁错,于是就各自起座,到舍卫国乞食去了。受用完毕后,就藏好钵器,回到了祇树给孤独园。给佛作礼以后,都退坐一面,把事情的经过向佛陀汇报了一遍。心想:这些梵志以学而自苦,何时能得解脱呢?

佛告比丘言:是曹异学,非一世痴冥。比丘,过去久远,是阎浮提地有王,名曰镜面。讽佛要经,智如恒沙。臣民多否,诵带琐小书,信萤火之明,疑日月之远。见目瞽人以为喻,欲使彼舍行,巡游巨海矣。

佛告诉诸比丘:“这些异学梵志不只是这一世才愚痴冥盲,比丘,他们在过去世也是如此。”

这要追溯到过去久远的时期,在这阎浮提的大地上有一位国王,名叫镜面王。他讽读佛的甚深要经,智慧如恒河沙数那么多,但是他的臣民大多数都落于很鄙下的地步,常常带着一些琐小的世间书籍,信萤火之明,怀疑日月之远。也就是一般人见识短浅,只相信一点小小的世间知识,却怀疑佛陀甚深广大的妙法,以及如日月一般的智慧。当时镜面王想拔济他们,就以盲眼人来作比喻,让他们都舍掉过去的世俗小行,从而巡游佛法的大海。

敕使者令行国界,取生盲者,皆将诣宫门。臣受命行,悉将国界无眼人到宫所。白言:已得诸无眼者,今在殿下。王曰:将去,以象示之。臣奉王命,引彼瞽人,将之象所,牵手示之。

于是他命令使者在国界内巡行,让他们把境内的瞎眼者都带到宫门前来。大臣奉命到处去寻找,最后终于把国家中的盲人全部都带到了宫里。就向国王汇报说:“已经找到了所有的无眼者,现在都在殿下。”国王说:“带下去,把大象拉给他们看。”大臣奉命引盲眼人到了大象的处所,然后牵着他们的手给他们指示,告诉他们这是大象。

中有持象足者、持尾者、持尾本者、持腹者、持胁者、持背者、持耳者、持头者、持牙者、持鼻者。瞽人于象所,争之纷纷,各谓己真彼非。

然后盲眼人就各自去摸大象的身体,其中有持象足的、持尾的、持尾本的、持腹的、持胁部的、持背部的、持耳朵的、持头部的、持牙的、持鼻的。盲人们在大象这里争论纷纷,每个人都说自己说的是对的,别人说的是错的,各执己见。

使者牵还,将诣王所。王问之曰:汝曹见象乎?对言:我曹俱见。王曰:象何类乎?持足者对言:明王,象如漆筩。持尾者言如扫帚,持尾本者言如杖,持腹者言如鼓,持胁者言如壁,持背者言如高几,持耳者言如簸箕,持头者言如魁,持牙者言如角。持象鼻者对言:明王,象如大索。复于王前共讼言:大王,象真如我言。

当时使者就把这些盲人牵回来,带到国王这里。国王问道:“你们见到象了吗?”他们都回答:“我们都见到了。”国王说:“那么象是怎么样子的啊?”持脚的人说:“回禀大王,象就像一个漆筒。”持尾者说:“不对,像扫帚。”持尾本者说:“像木杖。”持腹部者说:“千真万确像一个鼓。”持胁部者说:“错!错!错!分明像一堵墙壁。”持背者说:“不对吧!像一座高几。”持耳者说:“你们怎么说是这些呢?应该是像簸箕。”持头者说:“像魁。”持牙者说:“分明像角嘛!”持鼻者说:“回禀国王,我老老实实说,象就像一条大绳子。”然后他们都在国王面前共同争论:“大王,象真的如我所说那样。”

镜面王大笑之曰:瞽乎瞽乎,尔犹不见佛经者矣。

镜面大王听了以后,大笑着说:“瞎子啊!瞎子啊!你们就像那些不见佛经、整日带着琐小书籍的人一样,只知道一点点世间知识,却不知道佛法的广大圆融,实在可怜!”

便作偈言:今为无眼曹,空诤自谓谛,睹一云余非,坐一象相怨。

接着就作了一首偈子:“你们现在都是无眼的瞎子,却还坚持地说自己所说的是真实,其实你们都只是摸到了象的一端,就说其他人的不对而互相怨怼,这实在是无谓的诤论。”事实上,他们说的也对也不对。说对,是因为他们说的都是象的一部分:说不对,是因为他们都只摸到了象的一端,而不见全体。与此同理,世间人们的争论往往都来源于此。

又曰:夫专小书,不睹佛经,滉瀁无外,巍巍无盖之真正者,其犹无眼乎?于是尊卑,并诵佛经。

又说到:“再者,专门习学小书的人,见不到佛经如同大海般晃荡无外,以及像大山一样巍巍崇高、没有边际的真实义谛,难道不是像无眼者一样吗?”所以只有读诵佛法,才能知道万法的真相:不读佛法,就像盲人摸象一样,只著在一些小知识点上,根本不知道其它。从此以后,国境内的人,无论尊卑,都诵读佛经。

佛告比丘:镜面王者,即吾身是也。无眼人者,即讲堂梵志是。是时子曹无智,坐盲致诤。今诤亦冥,坐诤无益。

佛告诸比丘:“当时的镜面王,就是我的前生:当时的那些无眼人,就是你们今天所见到的讲堂梵志。那时候他们没有智慧,因为眼盲而导致彼此诤论,今天的他们还是这样盲冥而互相诤论,实际上如果智慧眼没有打开,没有见到佛法真理的话,再怎么作这种无谓的诤论,都没有任何利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