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邪分别

癸三、除遣于此邪执分别分二:一、邪见之相 二、遣除邪见

第三除遣此中邪分别者。

子一、邪见之相

若作是云,若于生死修习厌患令心出离,则如声闻堕寂灭边,于生死中不乐安住,故修厌患,于小乘中可名为妙,然诸菩萨不应修此。

假使有人说:如果对于生死修习厌患而令心出离,那么就会像声闻堕于寂灭边一样,不欢喜安住生死。因此,“修习厌患”对小乘可说善妙,能出生死,趣向解脱,大乘菩萨不应修此,因为菩萨理应安住于生死中利益众生。

《不可思议秘密经》云:“诸菩萨者,为欲成熟摄受有情,于生死中见大胜利,非于涅槃见如是利。”

《不可思议秘密经》说:诸菩萨为求成熟有情、摄受有情,观见在生死中利益有情极具利益,而并未观见在涅槃中有如是利益。

这是说,在生死中利益众生具有大利益的缘故,菩萨不应舍离生死。

又云:“若诸菩萨,于生死行境生怖畏者,堕非行境。”

又说:如果诸菩萨对所行的生死境界心生怖畏,则堕在非菩萨行境中。

《大乘庄严经论》中讲了一个游花园的比喻,描述菩萨趣入三有利益众生所得的安乐境界。其意是说,菩萨不应视生死为苦海,不欲安住,反而应当视为如入花园一样。因为在轮回中能受用到远远超胜人天善趣和小乘圣果的安乐,菩萨以此作为自身的安乐资具。菩萨在三有中如幻化师游戏一样,自在地游戏利生,以此获得极为殊胜的安乐。风和日丽之时,人们喜欢在花园中游玩,居住在惬意的环境里,尽情歌舞,享受美味,游戏洗浴。如同洗浴能使身体变得清净、庄严,菩萨进入三有海中利益众生,能净化自心,且以布施、持戒、般若等功德增长而备显庄严。又像人们在花园中能享受百味美食滋养身体,菩萨以饶益有情能使自心得大喜乐。因此,舍弃利他就是舍弃摄取极大安乐。

总之,菩萨应当把所行生死境界视为花园而欢喜趣入,不应畏惧。

又云:“薄伽梵,声闻怖畏生死行境,菩萨返应周遍摄受无量生死。”

又说:世尊!声闻人心量狭小,怖畏生死境界,菩萨不应如此,反而应周遍地摄受无量生死。

子二、遣除邪见分八:一、倒执不怖畏轮回的经义是大错谬 二、遣除倒执三有见为胜利义之理 三、应怖畏以惑业受生,但应欢喜以悲愿力受生 四、未如理辨别而说则犯菩萨戒 五、诸智者所许远离有寂二边之行为 六、相违《菩萨地》所说 七、以出离心为基础发起大悲之理 八、金刚乘也以出离心为基础

丑一、倒执不怖畏轮回的经义是大错谬

一般人不具备如理辨别法义的能力,往往颠倒执取经文意义,出现许多似是而非的认识。对此,如果不加以破除,就不能如理如量地遵循次第修道,因此以理抉择极为重要。

此是倒执经义,成大错谬。

这是颠倒执取佛经之义而成为极大错谬。

经说不应厌离生死,此义非显由于惑业增上力故,漂流三有生老病死是等诸苦不应厌离,是显菩萨为利众生,乃至生死最后边际,擐披誓甲学菩萨行,虽总众生一切大苦,一一刹那降自身心,然不由此厌离怖畏,于广大行勤发精进,于生死中不应厌离。

经中所说的“菩萨不应厌离生死”,并不是显示不应厌离由惑业力漂流三有所遭受的生、老、病、死等诸多苦恼,而是显示菩萨为了利益众生,乃至尽众生界生死最后边际,擐披誓愿铠甲,学修菩萨行,期间即使所有众生一切种类的大苦,一一刹那降在自己身心上,也终不以此苦而心生厌离怖畏,对于广大的菩萨万行勤发精进,在生死中不应厌离。

因此,由业惑所生之苦,须生厌离;而为了利益众生身心受苦,则不应厌离。两种苦,一是由惑业力在自身上变现的苦受,另一则是为利益众生而受苦,性质截然不同。前者是迷乱苦恼的境界,不生厌离,就会长夜流转生死。后者是大悲利生,能迅速积集成就菩提的资粮,理应摄取。

《大乘庄严经论》中有一颂说到:菩萨观察到能使一位有情生起一刹那的布施等善念时,为求实现此事,即使在百万劫中励力精勤,也心甘情愿,毫无疲厌。

如是月称论师亦云:“众生众苦无余尽至,尽生死边,刹那刹那种种异相损害身心,然不因此而起恐怖。众生众苦一时顿至,尽生死际,发大勇进。”

如是,月称菩萨也在《四百论广释》中说:从现在起直至生死界尽之间,一切众生的众苦刹那刹那降在自己身上,以种种苦相损害身心,然而并不因为苦难众多、时劫漫长而心生恐怖。纵然一切众生的所有众苦一时全部降在自己身上,也甘心承受,乃至尽生死边际之间,发起利生的大勇猛精进。

菩萨如是勇猛无比地利他,实则是极大的自利,远远超过修行人天道及小乘道所获的利益。菩提心之所有具有积资、忏罪的极大功能,也是源于心力广大。以下即宣说发起此心的利益:

“刹那刹那悉能生起一切众生一切种智无量无边珍宝资粮。”

菩萨若能如是发心,一一刹那都能生起为利益遍界众生而成就一切种智所获得的无量无边的珍宝资粮。

“无量无边”,指所集资粮无法以数量衡量;“珍宝”,指资粮极为珍贵。

“知此因已,应当更受百千诸有。”

了知“菩萨由勇猛利他反而能疾速圆满资粮”这一道理后,应当主动受生在百千诸有中。

正是由于见到在生死中利益众生极具义利,大乘菩萨并不走以一己解脱为重的小乘之路,反而勇猛地担荷起为尽虚空界众生拔苦与乐的重任,因此不应怖畏在生死中救度众生。

为证此故,引彼诸经。

为了证明此义,上文引述了诸多经文。

丑二、遣除倒执三有见为胜利义之理

又于三有见为胜利之理者,即彼经说:菩萨精勤义利有情,如于此事所发精进,如是其心而获安乐。故不厌患三有之义,是于生死义利有情不应厌患,当于此事而发欢喜。

“于三有见为大利益”的道理,即上述经文所说:菩萨精勤利益有情,于利他之事发起精进,如是其心得大安乐。因此“不应厌患三有”的本义,是指不应厌患在生死中利益有情,也就是应当对此发起大欢喜心。

丑三、应怖畏以惑业受生,但应欢喜以悲愿力受生

若由烦恼及业增上漂流生死,众苦逼迫,尚不能办自己义利,况云利他,此乃一切衰损之门,较小乘人极应厌患,极应灭除。若由大悲愿等增上于三有中摄取生者,则应欢喜。此二不同。

如果由烦恼和业的力量漂流生死,则必定被生老病死等诸多苦恼逼迫恼乱,如此尚不能成办自身义利,何况利他。生死流转实为出生一切衰损之门,大乘人理应比小乘人更极厌离、更极灭除。如果是由大悲、大愿等增上而在三有中摄取受生,则应当对此极生欢喜。这二者原本不同。

“摄取生”,是指菩萨为求利益众生,特意摄取在三有诸趣中受生。“此二”,指由惑业力受生和由悲愿力受生。

所以,应当厌离生死流转,而不应厌离入生死中利益有情,就像理应厌离沉溺水中,而不应厌离入水救人一样。能勇猛地入水救人,是大义大勇,何需厌离!

现代人常以此作挡箭牌说:佛法在世间,学佛应随顺世间,享受生活。这只是把轮回苦颠倒执为安乐,并非发起利他之心,不畏诸苦,入生死中,利益群生。

丑四、未如理辨别而说则犯菩萨戒

若未如是分别如前宣说,则此说者,若有菩萨律仪,《菩萨地》说犯一恶作,是染违犯。恐繁不录。

如果没有分清何种厌离合理、何种厌离不合理,却说菩萨不应厌离惑业所引生死,若是已受菩萨戒者,则按《菩萨地》所说,犯一恶作罪,是染违犯。详应参阅宗大师所著《菩萨戒释》,此处恐繁不录。

《菩萨地》云:“若诸菩萨安住菩萨净戒律仪,起如是见,立如是论:菩萨不应欣乐涅槃,应于涅槃而生厌背,于诸烦恼及随烦恼,不应怖畏而求断灭,不应一向心生厌离,以诸菩萨三无数劫,流转生死求大菩提。若作此说,是名有犯,有所违越,是染违犯。”

“何以故?如诸声闻,于其涅槃欣乐亲近,于诸烦恼及随烦恼深心厌离,如是菩萨于大涅槃欣乐亲近,于诸烦恼及随烦恼深心厌离,其倍过彼百千俱胝。以诸声闻,惟为一身证得义利,勤修正行,菩萨普为一切有情证得义利,勤修正行。是故菩萨当勤修集无杂染心,于有漏事随顺而行,成就胜出诸阿罗汉无杂染法。”

《传释》中说:“声闻钝根,尚能了知生死过患,深生厌离,何况菩萨是利根性,具无量慧。”《大乘庄严经论》云:“顶戴众生极重担,菩萨缓行非端严,种种系缚缚自他,应勤修行百千倍。”

丑五、诸智者所许远离有寂二边之行为

故见三有一切过失,虽极厌离,然由大悲牵引意故,不断三有者,是为希有。

因此,虽然由见三有一切过失而心极厌离,但此心由大悲牵引,不断受生三有、救拔有情,则是极为稀有的行为。

就像精神病医生,自身极其厌离精神病的痛苦,但是被悲愍所牵,甘愿长年住在精神病院中照顾病人,帮助病人恢复理智,这是稀有、高尚的行为。

若见三有盛事,如妙天宫,爱未减少,借利他名而云我等不舍生死,智者岂能将以为喜?

如果在见到三有盛事时,感觉像美妙天宫一样,贪爱并未减少,却借着利他的名义说:我们不应舍离生死。智者岂能欢喜这种论调?

所以在此处要仔细辨明应取和应舍之处。如果不明了世间与出世间在缘起上的差别,就容易混为一谈。所谓利益众生,也将变成“一盲引众盲,相牵入火坑”。时常见有人高举大乘的旗帜说:“你们修小乘的厌世行,我们修大乘,常住世间,利益众生。”其实,他的内心只是贪著世间,不愿舍离。

《中观心论》亦云:“见过故非有,悲不住涅槃,利他具禁行,而安住三有。”

《中观心论》也说:菩萨具有见三有过患而发起的猛利出离心,因此并非由耽著三有圆满而系缚在三有中,而唯一是由悲心驱使,为求成办利他,不住寂灭涅槃。一向以利他为重而具足大乘禁行的菩萨,是以大悲愿力等特意安住在三有中。

“具禁行”,是指菩萨遮除了自利和损他两种心念(“禁”义),唯一行持利益众生的事业(“行”义)。

丑六、相违《菩萨地》所说

又《菩萨地》说百一十苦,是于一切有情发大悲之因,由见如是无边众苦,心生恒常猛利不忍。而云于生死不稍厌患,极为相违。

又《菩萨地》中宣说了一百一十种苦,是于一切有情引发大悲的正因(在上士道菩提心次第中将作解释),正是由于见到三有众生的无边众苦,而心生恒常、猛利的不忍(悲愍)。如果说菩萨对生死无少许厌患,则与《菩萨地》所说极为相违。(问:为什么要这样广大、深入地思惟苦呢?答:思苦是引生大悲之因,对众生苦认识得越深细,大悲就会修得越深广。)

然而有人却说菩萨丝毫不应厌离生死,显然相违《菩萨地》所说。“心生恒常猛利不忍”与“不稍厌患”是完全相违的心态。由心生恒常猛利不忍,就会在自身上引发出离心,缘众生引发大悲心。也就是自己认识了生死之苦,极生厌离,那么推己及人,就能发起不忍众生遭受此苦的悲愍之心,甘愿入在生死中救拔群生。就像父亲见到爱子陷在粪坑中哀嚎呼救时,悲痛难忍,会毫不犹豫地跳入粪坑救孩子,但对父亲本人来说,始终都厌离粪坑。

一般人智慧有限,不知道有漏乐受和舍受是苦的自性,反而视为安乐。在自己感觉很幸福、很平静的错觉中,往往会说:“不必要把佛法说成厌世的法,佛法应当安住世间。”这一点要善加辨别,如果执著有漏法是安乐,欢喜住在轮回中,则既不是小乘法,更不是大乘法,而是生生世世最为习惯的生死之法。

丑七、以出离心为基础发起大悲之理

若于生死心善出离,次见有情皆自亲属,为利他故入三有海,此道次第亦是《菩萨观行四百论》之意趣。

若论依循次第修心,首先应当对生死生起出离心,其次见有情都是自己往昔的亲人,现今正无有自主地漂流在生死中,为了利益他们,而主动入于三有海中。此道次第也是《菩萨观行四百论》(中观四百论)的意趣。

月称论师于彼释中亦详明之,如云:“由其宣说生死过患,令意怖畏求解脱者,为令决定趣大乘故,世尊告曰:诸苾刍,有情类中,不易可得少数有情,经于长夜流转生死,不为汝等若父若母儿女亲族随一处所。”

月称菩萨在《四百论广释》中详细阐明这一道理,如释中说:经由宣说生死极大过患,而令心生起怖畏、希求解脱,为使此等人决定趣入大乘而不堕于小乘寂灭,世尊便说:诸比丘,在无边有情种类中,实难找到经于长夜生死流转而不曾做过自己父母、儿女、亲友的人。

了知世尊如斯言教,菩萨为以大乘道筏,度脱无始流转生死,为父母等诸亲眷属,无依无怙诸众生故,安忍跃入。

了知世尊如是言教的密意后,菩萨为以大乘道筏度脱无始以来流转生死、曾为自己父母亲眷、如今正漂流苦海无依无怙的一切众生,心极安忍地跃入生死海中。

“大乘道筏”,不是仅乘载一人,而是乘载无数有情往趣涅槃彼岸的船筏。“安忍”,是指堪忍度生的辛苦而不动心;“不安忍”,是指对于众生的邪行、度生的辛苦,不能承受。

由以上教理可知,出离心是大小乘行者共修之道,称为共中士道。对大乘行者而言,需要以出离心为基础来引发大悲。发起出离心后,有两条路可行:一、只求一己解脱生死而趣入小乘道;二、观照诸母有情的生死大苦,发起大悲,趣入大乘。

丑八、金刚乘也以出离心为基础

无上密咒亦须此理,如圣天《摄行炬论》云:“以此次第,应当趣入极无戏论行。其次第者,谓修行者最初当念无始生死所有大苦,求涅槃乐,遍舍一切猥杂,下至王位自在,亦当修苦想。”

不但大乘显教,无上密乘也必须以此出离心作为基础的情形,如圣天菩萨《摄行炬论》中所说:应当以如是次第趣入密宗正行——极无戏论行。其次第为:修行者最初当念无始生死的所有大苦,欣求涅槃之乐,舍离一切轮回杂染,乃至王位自在也应修作苦想。

以上由诸多教理破除了计执“大乘人不应厌患生死”的邪分别。

癸四、此等摄义分五:一、烦恼 二、以烦恼集业 三、十二缘起 四、出离心之量 五、往生净土与思惟苦集二谛的关系

子一、烦恼分四:一、烦恼之总相及差别 二、烦恼生起之次第 三、能生烦恼之因缘 四、烦恼之过患

业与烦恼是产生轮回诸苦的因缘,其中以烦恼为主要,因为:只有业而没有烦恼,就不会由爱结生;而乃至有烦恼期间,即使消尽了宿业,也会集起新业而受生。因此必须断除烦恼,这又依赖于认识烦恼的体相。

丑一、烦恼之总相及差别

烦恼的总相:当其产生之时便使心极不寂静。

烦恼的类别有六根本烦恼和二十随烦恼等。本论则宣说了十根本烦恼。

一、贪:心缘可意境随逐耽著,与所缘难以分离。

二、嗔:于不可意境生恚恼心、粗猛心,于所缘境思作无义。

三、慢:缘内外法的高下好恶使心高举,高相随转。

四、无明:心中不明了四谛、业果、三宝的自性。

五、疑:对四谛、业果、三宝等犹豫不定。

六、坏聚见:缘五蕴执为我及我所的恶见。坏是无常,聚是众多。将多体、无常的五蕴计为常、一、自在之我的恶见,称为坏聚见。

七、边执见:执著“我”是常或断的恶见。

八、见取见:将坏聚见、边执见、邪见中的任何一种以及执持此见的五蕴视为殊胜的恶见。

九、戒取见:将戒禁和戒禁所依的五蕴视为能净罪恶、能脱烦恼、能离生死的恶见。

十、邪见:有增益和损减二类,包括执著无前后世、无业果、无三宝等,以及执著自在天、自性等是众生之因等的恶见。

丑二、烦恼生起之次第

以无明不知五蕴真实体相,而妄执五蕴是“我”,又由我执生起贪著自方、嗔恚他方等一切烦恼。《释量论》云:“有我知有他,执嗔自他分,与此等系属,生一切过失。”

丑三、能生烦恼之因缘

《本地分》中讲述了能生烦恼的六种因缘:所依、所缘、猥杂、言教、串习及作意。

一、所依:八识田中的烦恼随眠或种子。

二、所缘:能随顺引生烦恼的境界已经现前。

三、猥杂:与恶友交往,受其恶习、恶见感染。

四、言教:听闻种种世间不正言教。

五、串习:数数串习不断。

六、作意:心中虚妄增益可爱相、不可爱相等。

其中,烦恼种子、对境现前、非理作意这三者是引生烦恼不可缺少的条件。

丑四、烦恼之过患

一、令心杂染,颠倒执取所缘。

二、坚固随眠,令同类烦恼相续不断。

三、于自、于他、于现生来世均造成损害。

四、来世感得三苦、八苦等无量诸苦。

五、远离涅槃,退失善法,衰损受用。

六、在大众中怖畏、怯弱,心不安然。

七、恶名流布,大师、护法、圣者呵责。

八、临终忧悔,堕落恶趣。

子二、以烦恼集业分二:认定所集之业 二、集业方式

丑一、认定所集之业

所集之业有思业与思已业二种。思业是指意业,思已业包括身语二业。依经部的观点来说,这二种业的体性是与身语有表同时而转的思。

按照善、不善、无记三种业来说,此处所集的业是不善业和凡夫相续中存在的有漏善业。用非福业、福业、不动业三者来对应,非福业是不善业,福业是欲界所摄有漏善业,不动业是上二界所摄有漏善业。

丑二、集业方式

一、造集能引生死业的作者:大乘加行道世第一法位以下一切凡夫。

二、造集能引生死业的条件:乃至随我执而转,便会造集能引生死之业。

三、造集引生死业有三种情况:(一)随萨迦耶见而转,造作杀生等不善法,集非福业;(二)随萨迦耶见而转,造作布施等善法,集福业;(三)随萨迦耶见而转,修习四禅、四无色定等,集不动业。

四、特殊的有漏善法:在资粮道和加行道期间,以出离心和无我慧摄持的善业,不属于庸常集,而只是随顺集。因为它是后有爱的对治,与我执状态相违,所以不是真正能引生死的集谛。又因为它在“有漏善业”这一点上与引后有集相似,所以安立为随顺集。

总之,排除少数依于福田力造集的业之外,凡是没有以出离心、菩提心、空正见摄持的业,都是庸常集所摄的引生死业。

五、三界之业都是为求取乐受、舍受而积集的。

观察造作三界业的动机,就是为了求得有漏乐受或舍受。其中,乐受又有内外二种,即外五欲所生乐受和内禅定所生乐受。

具体有四种集业方式:(一)缘现世未死之前的外五欲之乐,集非福业;(二)缘来世外五欲之乐,集福业;(三)缘内定生乐受,集能生一至三禅的不动业;(四)缘内定生舍受,集能生四禅乃至有顶的不动业。

了解了上述集业方式,就知道只有对受观修是苦、是空及观受者无我,才能遮止积集引生死业。

子三、十二缘起分五:一、十二有支生起次第 二、摄为四支 三、摄为三道 四、一念十二缘起 五、思惟十二缘起的利益

丑一、十二有支生起次第

十二缘起为:由无明而起造作——行;由造作而在识中熏业习气;由业习气成熟,形成身的总体——名色;由名色发展,形成身的差别——六处;由根境识和合,分别可意、非可意、中庸境,生起触;由分别三种境的触,引起苦、乐、舍三受;由受引生不离爱及乖离爱;由爱生起取;由反复欲求的取,成为势必引起后有的有;由有而结生;由生而老死。

流转恶趣和善趣的生起次第分别是:一、由业果愚不了知造作恶业能生苦苦,便造集能引恶趣的非福业,此业习气熏在识中,滋润成熟,便在恶趣中变现果位识、名色等果;二、以真实义愚不了达无我而妄执有我,随我执而转,造集能引欲界善趣的福业及能引上二界的不动业,业习气熏于识中,滋润成熟,便在善趣中结生等。

丑二、摄为四支

无明、行、因位识是能引支,果位识、名色、六处、触、受是所引支,爱、取、有是能生支,生、老死是所生支。

以四支解释流转:以无明为缘生行,在识中熏习气,此业习气所引的果位识等种子,遇上能生的爱、取、有,则必定产生生与老死。

建立引、生二重因果的必要,是为了显示引与生在因、果体相上的差别。在果的相状上,有种子位与成熟位的差别,也就是有现法苦和未来苦的差别,因此以所引和所生加以区分。本论说:果位识、名色、六处、触、受在所引位只有种子,尚未成就果的自体,其所说的果,是指由能引支——无明、行、因位识引出的种子;而所生则是这些所引的种子遇到爱、取、有之后现前的果报。此外,在因的体相上,有所引之因和能令所引生起之因的差别,因此以能引和能生加以区分。

一轮十二缘起圆满的时间:少则二生,多则三生。

二生圆满的例子:这一生由无明力造作受生人道的业,造业第二刹那就在识中熏业习气,进一步此业习受爱、取数数滋润,增长势力,临终时,内心便对此生的身体、财产及后世的取蕴身产生爱、取,以有的力量,神识入胎与父母精血和合,由此所引支——果位识乃至受的种子,便逐渐现行,产生生及老死。

三生圆满的例子:这一生,心随愚蒙不知无我的无明而转,行持布施等善行,造业第二刹那在识中熏下升天的善业习气,便有可能成为上界天人,临终时,其他业比这一生天之业更具势力,就会在另一条缘起链上成熟识、名色等七支果报。但前面这一能引支,终究会在某一世由爱、取、有三支圆满,而现前果报。所以总的是三生圆满。

丑三、摄为三道

无明、爱、取三支是烦恼;行、有二支是业;识、名色、六处、触、受、生、老死七支属于苦。

以三道解释流转:从三烦恼中出生二业,从二业中出生七苦,又从七苦中生三烦恼,复由烦恼造业,由业生苦,如此轮转,无有止息。

丑四、一念十二缘起

此处“一念”不是指极短促的一刹那,而是指完成善恶业的成事刹那。

举例说明“一念十二缘起”:

杀生之际,不明了“此是恶业必召苦果”及“本来无我”,是无明;由无明发起杀心而造作,是行;杀业习气所熏之心,是识;由识现前的身心状况,是名色;杀生时的六根,是六处;根境识和合而分别境界,比如,眼分别牲畜血肉,耳分别牲畜哀号之声,是触(对牲畜而言,是利刀开膛等的触);由触生起感受(对牲畜来说,是逼恼苦受);由无明与受和合而对杀生贪爱,是爱;由爱驱使,身心不自在地转趣屠杀,是取;如此猛利造作杀业时的五蕴,是有;由此不断产生后后造作,是生;杀生逐步展开,是老;杀业究竟,牲畜命根断绝,是死。

丑五、思惟十二缘起的利益

一、能摧坏愚蒙不知三世因果及无我的愚痴。

二、能遣除无因生、邪因生等的一切邪见。

三、能发起厌离生死之心及欣求解脱之心。

四、能苏醒成就圣位的习气。

子四、出离心之量

通过思维苦集二谛和十二缘起,详细认识生死的体相,而生起欲求证得苦及苦因寂灭之果的心,即是出离意乐。初生起此意乐时,不能以少为足,应努力增强到必须当下出离的强度,而且在达到此强度后,仍需继续增长。

宗喀巴大师说:一旦不再对轮回中的享乐,产生甚至一秒钟的兴趣或贪著,而寻求解脱的心日夜都不间断,凡是发展出这种心态的人,便是已经实证了彻底的出离心。

西藏有一则故事:朗日塘巴尊者是博朵瓦格西的高足弟子。有一次侍者对尊者说:“别人都称上师是黑脸朗日塘巴。”尊者说:“一想到轮回的苦,怎么会有笑容呢?”据说有一次尊者的曼茶盘上有颗松耳石,有只老鼠想搬又搬不动,就叫来另一只老鼠,然后两只老鼠一推一拉地搬走了,看到这副情景,朗日塘巴尊者笑了。除了这一次以外,尊者任何时候都没有笑过。我们思惟苦谛,应当生起如尊者般的厌离心。

以上思惟苦集而引生出离心的法义,《摄颂》中归纳说:

此生勤修白业因,一得人天贤善身,

自性之苦不能越,愿出轮回求加持。

有海飘流不自由,作此恶剧是惑业,

业复依于烦恼起,誓诛惑仇求加持。

子五、往生净土与思惟苦集二谛的关系分二:一、由思惟苦谛,成办往生正因 二、由思惟集谛,激发往生愿力

丑一、由思惟苦谛,成办往生正因

信、愿、行是往生净土的三大正因,其中愿是厌离娑婆,欣求极乐。如何生起这一愿力呢?方法是思惟娑婆苦,引生厌离心;思惟极乐乐,引生欣求心。由此具足欣厌,一心求生净土,就能与阿弥陀佛的愿力相应,而得佛力摄受,往生净土。

因此,欲实现往生净土的目的,经由思惟苦谛引发对娑婆世界的厌离心极为重要。如果不能发起猛利的厌离心,就难以遮止贪著世间的心念和行为,由此将障碍往生。因此,修学净土的行者应当把思惟苦集及十二缘起作为引生厌离心的第一方便。

对比观察娑婆苦与极乐乐,可以从中体会阿弥陀佛大悲愿力之深、极乐净土功德庄严之妙以及往生利益之胜。

受生在娑婆世界,就恒时在苦苦、坏苦和行苦中,无法超出。因为有漏蕴本是苦的自性,有种种身心逼恼(苦苦);即使有乐受,也不是真实之乐(坏苦),它是变坏的自性,当变坏时,忧苦便随之而生;不苦不乐的平庸舍受,也只是随烦恼和业的力量而转,毫无自在(行苦)。而化生在极乐世界,就顿时超出了三苦。《弥陀疏钞》云:“而彼国离欲清净,则无苦苦。依正常然,则无坏苦。超过三界,则无行苦。”极乐世界离欲清净,故无苦苦;器情世间,恒无衰变,故无坏苦;超出三界流转,故无行苦。

从八苦方面观察,在娑婆世界受生为人,就有住胎、出胎的猛利诸苦;而且,有生必定有老,随着五蕴成熟,种种身心衰败之苦接踵而来,容貌、气力、受用、六根功能日渐衰退,苦不堪言;又有病苦时常袭来,四大不调,身受逼恼,心中忧虑;一生走到尽头,又迎来可怕的死亡,死亡时,财物、亲友乃至形影不离的身体都要舍弃,内心却耽恋不舍,生起极大忧苦;存活期间,渴望亲人团聚,却难免分离;不愿接触冤敌,却偏偏相遇;心中种种欲求,都不能实现;五取蕴苦,贯穿一生。

而化生净土就顿时解脱八苦。《弥陀疏钞》云:“彼国莲花化生,则无生苦;寒暑不迁,则无老苦;身离分段,则无病苦;寿命无量,则无死苦;无父母妻子,则无爱别离苦;诸上善人同会一处,则无冤憎会苦;所欲自至,则无求不得苦;观照空寂,则无五阴盛苦。”(净土圣贤从莲花中化现,不经母胎,因此没有住胎、出胎之苦;也没有以时间迁变导致的衰老诸苦;身体远离分段生死,故无病苦;以佛愿力加持,寿命无量,故无死苦;无有三界爱欲之事,便无父、母、妻、子等家亲眷属及彼此的爱执,故无爱别离苦;诸上善人聚会一处,故无冤憎会苦;心中所欲,自然化现,故无求不得苦;观照五蕴皆空,故无五蕴炽盛苦。可见,但得往生,便顿超苦轮。)

阿弥陀佛发大愿建立净土的原因之一,是不忍众生长劫漂流生死,受无尽苦难。《往生论注》云:“佛本所以起此庄严清净功德者,见三界,是虚伪相,是轮转相,是无穷相。如尺蠖循环,如蚕茧自缚。哀哉众生,颠倒不净。欲置众生于不虚伪处,于不轮转处,于不无穷处,得毕竟安乐大清净处,是故起此清净庄严功德也。”意即,佛所以建立净土庄严清净功德,是源于大慈悲心。佛见三界是以惑业力妄现的虚伪相,是随惑业力上下而转的轮转相,是以惑业力结生相续的无穷相。众生如屈伸虫,不断循环;如春蚕,作茧自缚。由于观见众生颠倒不净,就发愿把众生安置在不虚伪处、不轮转处、不无穷处,能获得毕竟安乐大清净处。由此依愿起行,累劫勤修,建立起西方净土清净庄严功德。

我们了知此事后,应当深深感戴佛为我等苦恼众生建立极乐净土的大悲弘愿,由此,一心皈投弥陀愿海,尽此一报身,解脱旷劫生死。

丑二、由思惟集谛,激发往生愿力

末法时代,外环境染缘炽盛,处处是引诱人生贪嗔痴的境界;邪师说法,如恒河沙,常为恶友牵缠,受其污染;自身烦恼恶习深重,遇境便起非理作意,贪嗔涌沸。遇可意境就生贪欲;遇不可意境便起嗔恚;一般情形也不离愚痴。观察这些方面就知道,末世凡夫日日夜夜都系缚在大大小小的烦恼中,由这些烦恼造集无数有漏业,足以在六道中受生无数次。或者,按照十二缘起观察,我等凡夫过去已经为无数条生死缘起链完成了前三个缘起支(无明、行、因位识),乃至没有息灭烦恼之间,就会以烦恼滋润业习,由此将随所造之业受生无数生死。由此可知,解脱生死必须依赖断烦恼,而断烦恼谈何容易,自身福浅障深,寿命短暂,道力微劣,因此在短短一生中断尽烦恼,殊非易事。而不断烦恼,就势必随业受生三界,轮转不已。

如果能修持净土这一易行道,人人都有希望带业往生,一生便横超生死;而且往生之后,只进不退,毕竟成佛。《法华经》云:“若有女人,闻是经典,如说修行,于此命终,即往安乐世界,阿弥陀佛、大菩萨众,围绕住处。生莲花中,宝座之上。不复为贪欲所恼,亦复不为嗔恚愚痴所恼,亦复不为骄慢、嫉妒诸垢所恼,得菩萨神通无生法忍。”以这段佛语为证,往生之后,必定不为贪、嗔、痴、慢、嫉五毒恼乱,能证无生法忍,超出生死。换言之,一生西方,花开见佛,面见阿弥陀佛,与不退菩萨为伴侣,时时听闻妙法;受用自然,不必为生活操劳;又没有寿短之苦,在诸佛护念之下,远离魔事。因此,极乐国中纯是清净境缘,时时增益道心,永不现行烦恼。这样寿命无量、精进不退、顺缘具足,必定速疾成佛。

由上述比较认识了娑婆、极乐二土苦乐差别之后,就应当舍离娑婆,求生净土。

《念佛直指》中说:农民为了一年免受饥寒之苦,尚且甘愿日夜劳作,常年心不疲厌。何况求生净土,一念精勤便能超越历劫生死之苦,何止一年饥寒;便能获得九品极乐安泰,何止一年温饱。……譬如,此是黄金,彼是石块,连三尺小儿也会弃石块取黄金,原因就是认得贵贱。同样道理,认识到娑婆是极苦,西方是极乐,娑婆是生死沉溺,西方是自在解脱,就必定舍弃此恶浊世界,求生清净佛国。……平常见到粪便,就捂住鼻子而走;见到好衣,就开颜欢笑,想尽快获得。对于暂时幻化的好坏境界,尚且心不能忍,何况对长劫极乐与极苦的二种去处,为什么不生起欣厌呢?应生欣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