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篇 遣除趣入普贤行愿的障碍

第二篇 遣除趣入普贤行愿的障碍

首先要明确趣入普贤行时有两大障碍:执理废事和人法二执。前者主要障碍“贤”,后者主要障碍“普”。

这里的关键是,首先要见到自身上的障碍,然后针对性地遣除,才能趣入普贤行愿的实修。

那么,为什么说执理废事障碍“贤”呢?因为“普贤”表示大行,需要一切事上显普贤,事事见普贤,纵横圆遍一普贤,处处建立普贤幢,普贤敬、普贤舍、普贤喜、普贤悲、普贤戒、普贤慧、普贤赞、普贤请等等。总之,要在一切事修上践履。但是如果存有执理废事的偏执,不知事理圆融,认为只要修心就可以,不必修这些事相,从而一意废弃事修,偏执一理,就会导致修学中最为严重的障碍。以此错误知见,障蔽自心,便不能进入普贤行的修持。

再者,为什么以二我执会障碍“普”呢?因为有了这两种妄执,心就划分划定各种区域,或者陷在偏执里,导致无法立愿和趣入普贤周遍行。

所以,首先要在观念上,认清这两种最大的障碍,之后在自身上切实地遣除;随后积极引动内心的善,让它提升,要对不可思议的解脱境界生起胜解信,再由信启发对普贤殊胜行的猛利欲乐,才会逐渐精勤地修习普贤行愿。

第一章 遣除执理废事的障碍

第一节 执理废事的起因及流弊

真如中原本没有理事、心物、一多等的任何二边戏论,只因一念无明妄起心念,随后变起幻境执为实有,从此便理事分庭、心物对立。妄现此“二”后,陷入深深的迷执,包括:一、执理废事,执著孤分之理而废弃事修;二、执事昧理,妄执事相有实体,迷昧了理性。

两者各有流弊,其中又以前者为害更甚。其道理为:理是总体性的,事是分门别类的。在理上出了偏差就会波及一切事相上,事上的偏差则没有这种普遍性(指波及到一切方面)。生起空见、著于偏理时,会发展成废弃一切事修,甚至拔无因果,在任何事上都肆意而为。他的病“在王不在贼”。事相上出的偏差属于支分问题,单个的事上出问题不会波及总体,不会认为任何因果也没有,任何善都不用修。因此佛说:“宁可著有见如须弥山,不可著空见如芥子许。”

第二节 消除执理废事的谬见

第一目 辨明心的涵义

为了认识事理无二的真义,先需要了解“心”的各层涵义,最终认识到佛法所说的真心是指究竟上心物不二、理事无分的本真,由此破除事理分张之恶。

“心”字被运用在物理、生理、心理、伦理、哲理等各层领域,被赋予了种种定义。举例来说,银河系的中心、粒子的中心,这是指物理的心(位置的中心);人体内的心脏,这是指生理的心;感情、意志、意识、思维等,这是心理的心;孝悌、忠信、善恶、邪正等,这是伦理的心。

通常世人说的“心”多数是指与物对立的心;上升到佛教各层教法中所说的“心”,又有许多差别。小乘教法说有六种心,即前六识;大乘唯识的教法扩充为八种心,摄为心、意、识三者,“心”指第八阿赖耶识,“意”指第七末那识,“识”前六种识(但也经常混用);到了大乘性宗以上,着重显示第九个心——真如妙心,如《起信论》中说到自性清净心,《大乘止观》里说到如来藏心,《华严》里说到法界心,或者说到圆觉、真如、心地、本心、妙心等等,又把这些统称为坚实心。

但其中的关键是要辨别真心和妄心的差别。有能有所(二取)的妄识领域里的心都是妄心,没有能所的真如妙心则是真心。后者哲理的心(万法的理体),不属物理、生理、心理、伦理等任何边事。也就是说,真如妙心不能视为心物对立的心,或者心物脱离。佛法说的是真如心,不落在相对中,故成为一切显现之源;以不二故,说到万法唯心。佛法中的万法唯心,不可等同于世间的唯心之说,二者有云泥之别。世间唯心论说的“心”显然是指与物对立的心,超不出前六识的范畴,在这种论说上面不能成立万法唯心。

第二目 破斥谬见

我们说“世界在真心中”,这“心”指的是真如心。“唯心净土,自性弥陀”,也都是指真如心。常常有人说:“净土在心中,何必求生西方?”其实他是把真心当成妄心、生灭心了。

一般不会认为净土住在心脏里,因此我们可以直接问他:你说“净土在心中”,你妄想心里会有无边无际、万德庄严的极乐世界吗?妄心只是瞥尔一现的幻影,哪里有极乐世界呢?至于真心含裹十方,极乐也不出其外,为何不生心内之土呢?

又比如,很多人说:“心好不用持斋。”那么请问:你的的“心”属于哪种心?是物理的心、生理的心,还是心理的心?当然你是指后者——心理的心,也就是与物对立的心、事理分张的心。这样就再发问:你说“心好不用持斋”,那么心好到什么程度不用持斋呢?是持斋后,好心会变成坏心,所以不用持斋?还是持斋后,心会变得更好呢?

明显地,对方说的心是指第六意识和相关的心所。这心在世俗的缘起里要么随顺正道,要么随顺邪道。凡夫心不用持斋来禁制,就随恶习流转去了。而持斋使心避开恶业流转,反染为净,改善了业流,不是很好吗?如果说大乘修行人连戒相也不著,那么请问一句:他们善相都不著了,会著在恶相上吗?会像凡人一样肆意起恶心恶行吗?你的心也好到这种程度吗?他是离一切相、行一切善,你也如此吗?如果只是以凡滥圣,自造深殃,又何苦呢?

这类问题很严重。如果感染上了执理废事的毒,任其壮大,就会致使一切善事停止,因为他存有邪的定解:只要心好就行,外在的事不是最根本的心,可以不做。按照这条错谬逻辑,会很快类推到:既然“心好不用持斋”,那么同样,心好不用拜佛,供奉佛像没有必要;而且,心好不用诵经,不用烧香,不用供养,不用严禁身口,不用端身静坐等等。如此以“心好就可以”,就会拒绝一切事相的修行。

其实这只是他自作主张,偏要把礼拜等的事修划在心外,而独尊内心,废弃一切事相的行持。他不知道礼拜等和心不是两个,离开了事也无处修心。虽然说心是主、物是宾,理是主、事是宾,然而主是宾之主,宾是主之宾,离宾无主,离主无宾,主宾不可二分,哪里是你所认为的别别无关呢?相反, 应当看到心就在事上运作,做了事就修好了心,离开了事也没有独立的心。因此持斋表明心好,为使心好还要拜佛、要诵经、要烧香、要供养等等。

再说,你把心和物划分得一清二楚,说心在内、物在外,以内拒绝外。那么请问:心和物的分界在哪里?哪个是心的范围?哪个是物的范围?

对方回复:以身体的表面作为界线,身体内是心,身体外是物。

对此驳斥:如果心和物是分开的两法,一者在外、一者在内,那么就像屋内的甲和屋外的乙那样,在甲生心之时,乙的身体怎么会当即起同类的反应呢?然而当我们起心的时候,会有外在的反应,而这正是内心的表现,哪里是分开的两法呢?譬如有“怒发冲冠”的事例——当心愤怒时,以至于头发竖立,把帽子都顶起来了。头发和冠不是外吗?里面一怒,外面就冲冠了,能分出内外的界线吗?如果能分出界线,一在外、一在内,就成了别别无关的两法;里面的愤怒,也就不会使外面的头发立即竖起来。

又比如内心羞惭时,身体内的血液立即上涨,脸面涨得通红,这外物的反应不正是内心的表露吗?若像你所说,一定物在外、心在内,内外是两体的话,那就应成内起羞惭心时,外相看不出来。

再说,男女相爱时眉目传情,眼睛是看着外面,传出的却是内在的情。如果眼睛和心完全分离,怎么能传出内心的情呢?对方又怎么能从眼光收到情意呢?

还有熟知的“望梅止渴”的案例,望着远处的梅林,内心起了吃梅子的心,同时就流口水。可见心物是不可分的,心生即物生,会是毫无关联的两法吗?

再者,如果内是心、外是物,那么“执事敬,与人忠”该怎么解释?敬和忠就体现在事情上,通过做事就体现了恭敬,看他怎么待人就发现了他的忠诚。如果做事和待人是外面的活动,敬和忠属于内在的心,内外是分开的话,那敬和忠又怎么在事上表现呢?应当在执事和待人上根本没有所谓的敬和忠,就像一个机器的活动,是冷冰冰的唯物运动。

由上可见不能谬解为心物是两法。再回到《普贤行愿品》的修学上来说,七支修法都是着重于事上的行持,以求迅速达成积资净障和无尽增长善根。各种各样的发愿都是力求在行门事修上真实践履。通达之士自然知道这是即事即理的修法,但也有很多人偏执理性,自以为是地说:佛在内心,不必外礼。或者说:诸佛福德广大,受用自在,哪用我们供养呢?或者说:心好就行,不必要供养香花灯烛;佛的功德无量无边,亿万劫赞叹也赞不到一毫毛,心好就行,不必要口赞;罪从心起将心忏,不必要发露忏悔;佛转的是无著法轮、无二法轮,没有心缘之处,何必再请呢?佛本来常住不灭,哪里需要祈请住世呢?心外没有众生,往哪里回向?

诸如此类,以执理废事的心,就直接障碍趣入普贤行。只要我们懂得了上述理事不二的道理,就可以如法炮制,一并破除;由了知事外无理,就能主动趣入一切善法的修行。


第二章 破除二我执的障碍

第一节 破除人我执的障碍

总的是由于爱执自我的心理而发起各种损害他人的心态和行为,以这种恶劣习性就直接障蔽自性普贤的开发。纵然做的是善事,但由于以满足自我私欲为出发点,就比造恶业好不到哪里去。也就是说,有我执就不会有真正的善法(无私的善),心始终在念念爱重自我、随顺私我的缘故,哪里是无私的纯善呢?结果在遇到要牺牲自我,比如礼敬他人、随顺众生、普兴供养,或者认错悔过、随喜功德等的时候,就不肯去做了。

不妨体会一下,如果念念都是“我、我、我”,心完全被狭隘的私我意识控制了,怎么肯礼拜三世一切佛呢?其中的未来佛就是一切众生。只会认为:我是最尊贵的,怎么能卑躬屈膝地拜在别人脚下呢?或者说要恒顺一切众生,作种种承事、种种供养,完全顺着众生的心来利益他,这又怎么能做呢?心里会想:我是国王,怎么能侍候别人?如是等等,以我执当家作主,就无法发展善心,更无从拓广为圆遍的普贤行。

我们修学普贤行愿就先要把私我看破放下,才会相信自己的本性横亘十方、竖穷三际,一切都在真心中,万法本来同体,什么都是法界同胞,应该对一切都如对佛。如此舍掉私我,才能发起周遍的普贤敬、普贤赞、普贤供、普贤忏等等(初步是指凡夫地首先建立随顺分的发愿和观行)。

所以,是否肯去否认我执的谬见和行为模式,以至全盘放弃,是我们当前面临的重大问题。只有达到了全盘否定,才会有全盘更新,也才能在内心重新装上普贤行愿的系统,以它作为所有行为的依据。

那么,如何来破除观念上的障碍呢?有这样两个重点:第一、抉择当下的身心实际没有常一的我。也就是要看到,这仅仅是无数不同分的、刹那就灭尽的法的积聚,其中的哪一分也不能承许是自己。既然在每一分上都没有我,那么合起来也没有我。由此看出,只是对这一堆多体、刹那法的积聚,取上“我”的假名而已,根本不是真正的自己。见到没有我之后就自然能放下,把当下这一陀叫做“我”的东西,看得就跟别的东西一样,不再牢牢执为自己。

第二、要破掉利益上的颠倒见。原先认为保爱自我才有利益,舍己为人都是损失。现在要认识到,无私地利他才是最有利益的。由此就能非常欣喜地趣入贤妙的善行。

第二节 破除法我执的障碍

首先,要观察到执著万法实有的见解是如何障碍普贤行愿的。

主要是因为障碍对于事事无碍的行境生起胜解信,也就不能对于普贤行发生希愿之心。因为只要还在坚持“诸法实有”的见解,把十方三世中的一切法,视为一个个分开的独立个体,彼此就不可能融通,又怎么能成立事事无碍的行境呢?所谓的“一身遍现刹尘身,一一遍礼刹尘佛”“一念普现三世刹”“一音圆演随类解”……如是等等,都视为天方夜谭、佛教神话。由于心里没有对此确信无疑,当然发不起大的希欲心。

所以,首先一定要抉择诸法无自性。这样看清了,不是在理体外,单独有事相的自体,一切事相都是以法界为体,因此法与法之间本来融通无碍。

由此确信,所谓的普贤行海,是智慧与法界全分契合后,流现的不可思议妙行。胜解了这种最殊胜、最圆满的行为,又见到了受控于二我执的行为并非贤妙后,就会一心发愿趣入,以求达到心性最极致的开发。这是一个大的觉醒。

再者,自从认识到法界中的万法原本圆融无碍后,就自然会随顺圆教的观行,以周遍的方式一体同观。

如此,修礼敬时就直接遍礼十方三世,修供养时也是遍供十方三世,修随喜也是遍喜十方三世。乃至修每条愿王时都直接把握圆满、周遍、无尽的内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