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凡四训讲记 — 立命之学

了凡四训讲记


袁了凡居士 著

智圆法师 编述

前言

《了凡四训》是明代袁了凡居士写给孩子的四篇家训。在过去几百年中,流通世间,深受修行者的喜爱。千千万万的人从这本书中获得利益,有人以她的启发而改变了自己的命运,有人把她做好自己修身立德的范本,还有人因她而进入佛门。

到了上个世纪的初期,由于印光大师极力提倡,这本书更在中国的佛教徒中极为广泛地传播。据后来统计,当年在印光大师的推动下,弘化社流通的《了凡四训》《安士全书》《感应篇汇编》,数量高达几百万。

印光大师曾这样教诫:“此书文理精微周到,一切人均当熟读。”又说:“窃以袁了凡四训为改过迁善之嘉言,俞净意一记为至诚格天之懿行。其发挥至理,操持功夫,最为严厉纯笃,精详曲尽。”

这篇家训包括立命之学、改过之法、积善之方、谦德之效四个内容。首先,了凡讲述自己一生改造命运的经历,告诉人们:命运虽有定数,但定中又有不定,只要掌握立命的原理与方法,人人都可以改造自己的命运。

改造命运之时,如果过失不改正,就会成为行善积德的障碍,所以,改过是修身立命的前提。当务之急,需要以改过忏悔,净化自己的相续。

如果不能辨明善的种种差别,则容易与世间一般善的概念混淆,不能去伪存真、去半取满等,由此善也不能圆满完成。因此,需要明确积善的方法,这是立命的正轨。

最后以谦德之效结尾,具有谦虚的品德,不傲慢、不自满,则受教有地、取善无穷,能使功德保持不退,并且不断增上。

或者解释为:以立命之学遣除无因生、邪因生等的邪见,远离宿命论等,这是树立因果正见。其后改过积善,依于正见如理地取舍。实行改过之法,已断恶令不生、未断恶令断;遵循积善之方,未生善令生、已生善令增长。由此,以改过闭恶趣门,远离地狱、饿鬼、旁生,以积善开善趣门,现前增上生。最后,以谦德对治我慢,可望有所成就。

所以,这四训可谓是改造命运的要诀、成圣成贤的阶梯、震醒迷梦的警钟。学好之后深思力行,一定能树立起贤善的人格,顺利趣入人天善道,为修持三乘菩提奠定坚实的基础。


第一篇 立命之学

余童年丧父,老母命弃举业学医,谓可以养生,可以济人,且习一艺以成名,尔父夙心也。

了凡说,在我童年时,父亲就过世了。母亲叫我放弃做官去学医,并对我说:“学医,自己懂得养生,可以保养身体;又能悬壶济世,解除疾苦;况且学到一门技艺,将来也能成名,这是你父亲过去的心愿。”

受母亲的影响,了凡最初确立了学医的志向。

后余在慈云寺,遇一老者,修髯伟貌,飘飘若仙,余敬礼之。

后来有一次,了凡在慈云寺遇到一位老人,胡须修长,身材魁梧,仙风道骨,不像是一般凡俗之人,当时对他很恭敬。

语余曰:“子仕路中人也,明年即进学,何不读书?”

老人对他说:“你是该做官的人,明年可以进学,为何不读书呢?”

余告以故,并叩老者姓氏里居。

了凡告诉老人原因,并询问老人的姓氏和家乡。

曰:“吾姓孔,云南人也。得邵子皇极数正传,数该传汝。”

老人说:“我姓孔,是云南人,得过宋朝邵康节皇极数的正传,按缘份该传给你。”

余引之归,告母。

了凡把老人请到家中,告诉母亲:老人是邵康节皇极数的正宗传人。

母曰:“善待之。”

母亲说:“老人有学问,要好好款待,不能有丝毫怠慢。”

古代的家教好,母亲知书达礼,孩子受母亲的影响很大。

试其数,纤悉皆验。

因为不知道老人是否真正精通数术,就试试看是否算得准确,结果小事都算准了。老人真正精通数术。

余遂起读书之念,谋之表兄沈称,言:“郁海谷先生,在沈友夫家开馆,我送汝寄学甚便。”

因为老人推算准确,了凡很生信心,又有了读书的想法。

当时和表兄沈称商量,表兄建议说:“郁海谷先生正在沈友夫家中开设学馆,我送你去学习,很方便。”

余遂礼郁为师。

于是了凡拜郁先生为师,随老师学习。

孔为余起数:县考童生,当十四名;府考七十一名,提学考第九名。明年赴考,三处名数皆合。

孔先生又为了凡起数测算,算他县考童生考到第十四名,府考七十一名,省里的提学考第九名。第二年参加考试,三处考的名次都和推算一致。

复为卜终身休咎,言:某年考第几名,某年当补廪,某年当贡,贡后某年,当选四川一大尹,在任三年半,即宜告归。五十三岁八月十四日丑时,当终于正寝,惜无子。余备录而谨记之。

(廪生和贡生相当于现在的公费学生,能领到国家的助学金,每县廪生、贡生的名额是限定的,只在有缺的时候,才可以补上。)

孔先生又为了凡测算这一生的流年休咎,一生的大事都给他排定了,说他某年考到第几,某年有缺额可以当廪生,某年当贡生,出贡后的某年,当选为四川某县的县长,在任三年半之后,即告老还乡。五十三岁八月十四日的丑时,寿终正寝。可惜命里无子。

了凡把孔先生的话都详细记录下来。

自此以后,凡遇考校,其名数先后,皆不出孔公所悬定者。独算余食廪米九十一石五斗当出贡,及食米七十余石,屠宗师即批准补贡,余窃疑之。

从此以后,凡是遇到考试,名次的先后都不出孔公所算,也有一次例外:孔先生算了凡廪米吃到九十一石五斗就会出贡,可是吃到七十余石,屠宗师即批准由他补贡。

当时他怀疑,这件事算得不准,和预算相差十多石。

后果为署印杨公所驳,直至丁卯年(西元1567年),殷秋溟宗师见余场中备卷,叹曰:“五策,即五篇奏议也,岂可使博洽淹贯之儒,老于窗下乎!”

后来,果然被代理厅长杨公驳下来。直到丁卯年,有一位叫殷秋溟的宗师,看见了凡的“场中备卷”,非常吃惊,觉得文章写得非常好。

他说:“五篇论文真是五篇奏议(这是很高的评论。奏议是大臣对皇帝的建议,有相当水平。),怎么能让博洽淹贯的大儒老于窗下,而不得重用呢?”

“博洽淹贯”是形容了凡的学问好,“博”是见识广博,不狭窄;“洽”是见解通达;“淹”是透彻;“贯”是文章的理路脉络非常清晰。

遂依县申文准贡,连前食米计之,实九十一石五斗也。

见到是人材,殷宗师就选拔他,按县里的公文,批准了凡出贡,当选为贡生。前面所食的七十余石,加上这一阶段所吃的米,确实是九十一石五斗,仍不出孔先生所算。

余因此益信进退有命,迟速有时,澹然无求矣。

因为这件事,了凡更相信一切都是命中注定,求也只是空费心思而已,因此他澹然无求。

“进退有命”,就是不论升、降,都是命中注定的;“迟速有时”,就是来早和来迟,都有固定的时间。

以下讲了凡参访云谷禅师的经过。这是他人生经历中最重要的一段。

云谷禅师是明代中兴禅道的禅师,也是憨山大师少年时代习禅的师父。我们根据憨山大师撰写的《云谷先大师传》,选取其中的一些片段,做个简略的介绍。

云谷禅师幼年就有出世的志向。他在大云寺出家之后,修习瑜伽,常常自己思惟:出家以生死大事为重,怎么能庸庸碌碌地求取衣食。

十九岁时,他登坛受具足戒,专精修习天台的小止观。当他得知法舟禅师在天宁寺闭关后,就前去参拜,汇报自己的心得。

禅师说:止观的心要,不依身心气息,内外脱然。你所修流于下乘,岂是祖师的西来意!学道应以悟心为主。然后传授他念佛审实话头,直下令他重起疑情。

他依教奉行,昼夜参究,以至达到废寝忘食的地步。有一次吃完饭也不知道,碗落于地上,如从梦中苏醒,猛然有悟。这次向法舟禅师呈示,得蒙印可。

一天,读《宗镜录》,恍然大悟唯心之旨。从此一切经教、禅师语录,如看家中旧物件一般,了然明白。于是在丛林中韬光养晦,陆沉贱役。

还有一次看明教大师的《镡津集》,见大师初礼观音大士,日夜念诵圣号十万声,心里发愿效仿,顶戴大士圣像,通宵不眠地礼拜经行,终其一生,从未懈怠。

当时,江南不见佛法禅道,禅师刚到金陵,居住在天界毗卢阁修行,见到的人都感觉惊奇。魏国先王听说后,把禅师请到西园丛桂庵供养,禅师住在那里入定了三日三夜。

西林永宁大师迎请禅师至报恩寺的三藏殿上居住。禅师在小间端坐,没有任何应酬,足不出户达三年之久,没人知道他。

禅师出游到摄山栖霞寺,因为喜爱那里山林的幽深,就在千佛岭下搭茅棚居住,没有出过山。

有一次,来了一个盗贼,把他屋里的东西全部偷走,盗贼从晚走到天亮也没有走出栖霞山。后来被人抓住,送到禅师这里。

禅师给他吃喝,所有的东西都让他拿走。听到这件事的人,没有不被感化的。

以后因为栖霞山兴建道场,人流往来很多,禅师又移入山里最深处的天开岩,在那里一如当初,孤身一人,形影相吊。

当时的宰官居士听说禅师的风范,往往来参学请益。一见面,禅师就问:“平常功夫做得如何?”

不论贵贱僧俗,只要进屋,禅师就扔一个蒲团,让他端坐,反观自己的本来面目,甚至从早到晚不说一句话。到了临别时,一定特意叮嘱一句:“不要空过!”

等到再见面时,必定询问离别后用心的功夫难易如何,荒废时光的人往往心头茫然,无以应答。这也是慈悲愈切,也愈严格。

虽然禅师没有门庭设施,但见者都望崖不寒而慄。而禅师一概以平等心摄受,接引人向来低声软语,一味平怀。士大夫皈依的人越来越多,禅师也因此不能再入山了。

每年,禅师到城里去一次。到时,在家二众都来皈依。禅师一概视如幻化人,没有起过一念分别,所以亲近他的人如同依偎在慈母身边。

禅师老来悲心更切,对最小的沙弥也同样慈眼相视,以礼相待。凡是动静威仪,都耳提面命,循循善诱。所以,见到禅师的人都把禅师视为自己的亲人。

禅师平常安静稳重,很少说话,出语如空谷音。他以定力摄持,住山清修,四十年如一日,夜不倒单。一生礼拜念诵,从未间断过一天。他在家乡住了三年,教化了成千上万的人。

一天夜里,四乡人都见禅师的庵中出现大火,天亮时去看,禅师已经安祥圆寂了。

以上大略讲述了云谷禅师的生平传记。传记当中还有袁了凡拜见云谷禅师的一段。我们看看里面有些什么故事。

贡入燕都,留京一年,终日静坐,不阅文字。己巳(西元1569年)归,游南雍,未入监,先访云谷会禅师于栖霞山中,对坐一室,凡三昼夜不瞑目。

出贡以后,了凡到了北京,在京城呆了一年,整天静坐,也不看书。

己巳年从北京回到南京的国子监,没有入学之前,他先去栖霞山拜访云谷禅师,两个人很投缘,在房间里对坐,三日三夜未合眼。

云谷问曰:“凡人所以不得作圣者,只为妄念相缠耳。”

禅师说:“人之所以不能超凡作圣,只因被妄念相缠,在虚妄分别中脱不开。”

落在妄念中,是凡夫;能离妄念,是圣人。佛成道时说:“奇哉,奇哉!一切众生皆具如来智慧德相,唯因妄想执著不能证得。”众生本有如来智慧德相,以什么障碍而不能现前呢?就是妄想执著。若离妄想执著,自然智、无师智、一切智自得现前。

“汝坐三日,不见起一妄念,何也?”

禅师问:“你坐了三日,不见动一个念头,怎么回事?”

余曰:“吾为孔先生算定,荣辱生死,皆有定数,即要妄想,亦无可妄想。”

了凡解释说:“我这一生被孔先生算定,荣辱死生都有定数,即使要妄想,也没有可妄想的。”意思是,想也徒劳无义,所以干脆不想,按命运的安排过完这一生就算了。这是典型的宿命论思想。

云谷笑曰:“我待汝是豪杰,原来只是凡夫。”

“豪杰”,是出格的人物。凡夫都是随波逐流,沉溺生死,有一种人不被命运摆布,而能超越命运,这就是豪杰。

禅师哈哈大笑说:“你三日不起一念,我原先当你是豪杰,认为你超脱了妄念,原来你只是个受命运支配的凡夫。”

问其故?

禅师的话里别有意味,了凡不知此话的落处,就请问禅师。

曰:“人未能无心,终为阴阳所缚,安得无数?但惟凡人有数。极善之人,数固拘他不定;极恶之人,数亦拘他不定。”

禅师说:“人未到无心的地步,终究被阴阳束缚,怎么会没数呢?(意思是,落在念头里,不是善就是恶,当然有相、有数。)但是,只有庸人被数限定而不能转变。此外,大善人,数固拘不住他,大恶人,数也拘他不定。”

为什么拘不住呢?因为:由事、意乐、加行各方面的条件,造集极重的业,会导致现世就有果报上的转变。譬如,宋朝的仁将曹彬,陈抟老祖最初给他看相,认为他无晚福。后来,他保全了千万人的性命,面相完全转了,晚福极好。这说明大善人,命数拘他不定。大恶人,恶业深重,也会提前现报。一般庸庸碌碌的人没有造大的善恶业,都变成定命了。

“汝二十年来,被他算定,不曾转动一毫,岂非是凡夫?”

“你二十年来被孔先生算定,不管好和坏,命运都没有转动过一毫,岂不是标准凡夫?”

余问曰:“然则数可逃乎?”

了凡提出一个重要问题:“人的命数能不能超越”。

曰:“命由我作,福自己求。诗书所称,的为明训。”

禅师说:“‘命由我作,福自己求’,即创造命运的主动权在自己手上,《诗经》和《书经》所说确实是明训。”

“我教典中说:‘求富贵得富贵,求男女得男女,求长寿得长寿。’夫妄语乃释迦大戒,诸佛菩萨,岂诳语欺人?”

“在我佛家的教典中说:‘求富贵得富贵,求男女得男女,求长寿得长寿。’妄语是释迦佛制定的大戒,一般善人都无妄语,何况诸佛菩萨,岂会妄语欺人?”

以下的问答非常重要,其作用是能遣除内心的疑惑,对业果引生信解。也正是以这些问答,了凡破迷开悟,因此才有他后来的身体力行。由如理思惟而建立定解,这是实行之前的必经之道。

余进曰:“孟子言:‘求则得之’,是求在我者也。道德仁义,可以力求;功名富贵,如何求得?”

这时了凡对业果的道理还不甚明了。他进一步请问:“孟子说‘求则得之’,求的主动权在自己手上。我能理解道德仁义,力行就能求到,可是功名富贵如何能求得呢?”

他的错误是把内、外分开,认为内可求,外不可求,他不知道:总的异熟果报,功名、财富等的差别果报,外而器界、内而根身,一切都是由自己的心造业而显现的。他对业果没有完整、系统的认识,因此才有见解和行为上的偏差。

学过业果,我们知道,凡是增上生的圆满、决定胜的解脱,上至佛陀三身、四智、无量相好、净土庄严,统统可以由修习正道而求得,何止是道德仁义可求呢?可见,了凡对深广的缘起缺乏足够的认识。

下面禅师为他遣除疑惑:

云谷曰:“孟子之言不错,汝自错解耳。”

禅师说:“孟子的话没错,是你自己误解了。”

意思是,你认为:以心只能成就道德仁义,其他则不能创造。你把内心和外境分成两截,认为功名富贵是心外的法,岂不知这些法也是以心自现的。所以,了凡认为心可以求道德仁义,不能造功名富贵,他对万法唯心有愚痴。

以下禅师直示唯心立命的妙理:

“汝不见六祖说:‘一切福田,不离方寸;从心而觅,感无不通。’”

禅师说:“你不见六祖在《坛经》上说:‘一切福田,不离方寸;从心而觅,感无不通。’”

“方寸”是指心地。说“一切福田”,则无一遗漏,不论世间欲界、色界、无色界的福田,抑或出世间声闻、缘觉、菩萨、佛陀的福田,一切都统归心地。最妙的是心,一心可造十法界,所以不必在外面找福田,只这心就是福田。能在心田上种植,任何福都可以现前,故说“从心而觅,感无不通”。

注意:解决问题的方法,唯一是内求法,外求等于缘木求鱼。实际上,只要一分分消除内在的障碍,所有增上生和决定胜的圆满都会逐渐显现。因此,我们遭遇挫折和失败,不应怨天尤人,在心外找出路也不会解决问题,能在心上遣除障碍,一切都会转变的。

“求在我,不独得道德仁义,亦得功名富贵;内外双得,是求有益于得也。”

“求在我”,就是在自心上寻求,能在心上积聚因缘,不但内的道德仁义可得,外的功名富贵同样可得,这叫内外双得。这种求对于“获得”是有利益的,叫做“有求必应”。

成功之道,就是顺应缘起的规律而努力求证。万法由心造,心善地道善,心恶地道恶,向内成就道德仁义,因上善妙,果上自然显现功名富贵。我们的心如镜子,镜子能擦拭干净,净相自然会显现的,这叫内外双得,也就是“从心而觅,感无不通”。

相比之下,外求法的效果如何呢?下面说:

“若不反躬内省,而徒向外驰求,则求之有道,而得之有命矣,内外双失,故无益。”

如果不在自身上反省,设法消除苦因、成办乐因,只是徒然向外追求,本来“求”有它的正道、“得”有它的命数,外求积聚的并非正因,结果只会内外双失。因此,这种“求”对于“获得”毫无利益。

现在有许多创富学、成功学,介绍各种方法、技巧,如果是以蒙骗、损害他人的方式追求,则内心增上贪嗔痴,失坏道德仁义,以内心失坏,外在必然加深身心环境的痛苦,决定内外双失。

这个时代鼓吹向外追求,人们都弃舍了反躬内省,因此内心无安乐,外界也失去吉祥,器世界灾难频繁,风不调雨不顺,这是内外双失。

因问:“孔公算汝终身若何?”余以实告。

禅师询问:“孔公怎么算你一生命运的?”了凡如实地禀告禅师。

云谷曰:“汝自揣应得科第否?应生子否?”

禅师没有直说,只教了凡反求诸己。这是运用启发式的教学方法,让学生自己找答案,老师在旁边旁敲侧击、因势利导,能起到开发智慧的效果。我们学佛,不反求诸己,即使道理上学得高深,也难有实际的受用。

所以,禅师教他在自己身上反思应不应得科第和生子,实际是就缘起来观察有没有正因。这是教他思惟业果。

余追省良久,曰:“不应也。”

了凡反观自己的身心,不断追查,反省了很久之后说:“不应当。”

这是他自己找到的答案,所以很可贵。如果不向自身上反省、检察,只是听别人讲,感受就很肤浅,转心的力量也不大。

人学会反省很重要,只有认识自己的错处,才可能改过自新。

“科第中人,类有福相,余福薄,又不能积功累行,以基厚福;兼不耐烦剧,不能容人;时或以才智盖人,直心直行,轻言妄谈。凡此皆薄福之相也,岂宜科第哉。”

这是一个大的进步,了凡真正发现了自己的过失。

他说:“我观察做官的人都有福相,而我福薄,又不能积功累行,培植深厚的福德;做官领导大众,应当心胸宽广,能够包容,而我遇到繁琐、困难的事,没有耐心,不能容纳别人;身为君长应当谦下,不可以任性,而我时常以才智压盖别人,说话、做事随意,轻举妄谈,这些都是薄福之相,当然不该得科第。”

他又检讨自己不能得子的原因:

“地之秽者多生物,水之清者常无鱼,余好洁,宜无子者一;”

“污秽之地大多能生长草木,清澈的水中常常无鱼,我好清洁,这是应当无子的原因之一。”

“和气能育万物,余善怒,宜无子者二;”

“春天的和气能孕育万物,冬天的杀气让草木凋零,我爱发怒,脾气不好,这是应当无子的原因之二。”

“爱为生生之本,忍为不育之根;余矜惜名节,常不能舍己救人,宜无子者三;”

“慈爱是生生不息的根本,残忍是不能孕育的根源,我爱惜名节,常常不能舍己救人,为了顾全面子,该去做的不做,不能放下自己,成全别人,这是应当无子的原因之三。”

“多言耗气,宜无子者四;喜饮铄精,宜无子者五;好彻夜长坐,而不知葆元毓神,宜无子者六。”

这三条讲他不能保养精神。

“说话很多,有伤元气,这是原因之四;喜欢饮酒,损伤精神,这是原因之五;喜欢彻夜长坐,不知保养元气,这是原因之六。”

“其余过恶尚多,不能悉数。”

他坦言:“除这六条以外,其他过失还很多,不能一一列举。”

以上了凡在禅师的追问之下,向内仔细反思,找出了不得科第,不应生子的原因所在。注意!这是真正的如理思惟!由此才有他后来的法随法行。我们也应当效仿了凡,在遭遇痛苦、挫折的时候,向内寻找原因。

见到了凡能够反省,是个可教的人,禅师再次因势利导,从多方面启发他,教他更广大地观察,目的是帮助他建立起因果正见。

云谷曰:“岂惟科第哉。世间享千金之产者,定是千金人物;享百金之产者,定是百金人物;应饿死者,定是饿死人物;天不过因材而笃,几曾加纤毫意思。”

禅师说:“不但科第,财富也是以因缘决定的。世间享受千金资产的人,必定是千金人物;享受百金资产的人,必定是百金人物;该饿死的,也必定是饿死人物。天理公平,不过按各自的业力而给予相应的果报;天理无私,不曾添加一点私意。”

禅师进一步以了凡熟知的事例启发他:

“即如生子,有百世之德者,定有百世子孙保之;有十世之德者,定有十世子孙保之;有三世二世之德者,定有三世二世子孙保之;其斩焉无后者,德至薄也。”

“拿生子这一项来说,祖宗有百世之德,决定有一百世的子孙延续不衰(福德厚重,所以源远流长);有十世之德,决定有十世的子孙延续不衰;有三世二世的德,决定有三世二世的子孙延续不衰;如果子孙断绝,则是福德至为浅薄。”了凡正是因为福德太薄而无子的。

我们看,历史上的大德之人,子孙都兴盛。孔夫子是万世师表,他的子孙至今不衰,范仲淹的家族八百年不衰,都不是偶然现象,而是积德深厚的必然结果。(这个道理会在“积善之方”中具体说明。)

下面禅师教他针对自己的过失,一条一条改正,这就是立命的方法。

“汝今既知非。将向来不发科第,及不生子之相,尽情改刷;务要积德,务要包荒,务要和爱,务要惜精神。”

禅师说:“你既已认识错误,今后将向来不发科第、不能生子的恶相尽情改刷。以后务必要努力培植福德;务必要心胸宽广容纳别人;务必要对人和气慈爱;务必要爱惜精神。”

改造命运以因果律为依据,方法是:认识一条苦因就改一条,认识一条乐因就修一条,由此自然趋吉避凶。反之,不见自己过,或者知而不改,都不可能改变命运,因为:因上意乐,行为不转变,果上绝无命运可转。

“从前种种,譬如昨日死,从后种种,譬如今日生。此义理再生之身也。”

“以前的种种好象昨日死,今后的种种犹如今日生,这是义理再生之身。”

“义理”就是真理、就是法。“义理再生之身”,是和真理相应而再造的生命,也就是慧命。

有些人不认识真理和生命的关系,不了知新生命要通过法来塑造的。他们认为:义理只是书本上的道理,和自己的生命没有关系。

其实大有关系。就流转生死来观察:从根源上看,凡夫人正是因为不了知因果和空性的真理,才受无明的支配,造作罪业,耽著生死,自私自利,结果变成恶趣之身、轮回之身和小乘之身。这些具有痛苦和缺憾的生命状态都是因为没有和真理相应而造成的。反之,明白了真理,身口意的行为与真理相应,由此出现的新相续,就是再造的新生命。

分别言之,与因果的至理相应,内心趋入十善业道,努力断恶行善,这是义理再生的下士之身;认识四圣谛,发心出离生死,趣入解脱道,勤修戒定慧,这种新相续是义理再生的中士之身;缘众生苦兴大悲悯,发起为利有情愿成佛的菩提心,由此趣入智慧方便双运的大乘道,这种新相续是义理再生的上士之身。

所以,对圣法有了胜解,安住于胜解的生命,才是义理再生之身,也就是法身慧命。如果对圣法没有胜解,充其量只是一种染污之身。

“夫血肉之身,尚然有数;义理之身,岂不能格天。”

“血肉之身尚且有它的定数,意思是这个有漏身由业和烦恼而来,受前业的支配,有它决定的命运安排。而义理之身是安住于胜解如理修行的身,更是修一分正因,召一分善果,步步有切实的感应,怎么不能格天呢?”

与业果的义理相应,能转恶趣为善趣,显现人天的吉祥;与四谛的义理相应,能转生死为涅槃,显现寂灭的安乐;与大乘义理相应,能让客尘消归法界,现前无住大涅槃的境界。所以,与真理相应,能闭恶趣、出生死,转染成净,转识成智。到达究竟时,灭一切障碍,转依为纯一真如,则是彻底的格天。

“太甲曰:‘天作孽,犹可违;自作孽,不可活。’”

太甲是商朝的皇帝,早年胡作非为,后来在大臣伊尹的教导之下,改过自新,这是他后来对伊尹所说的感激之语。

“天作孽,犹可违”:就是过去造的恶业,现在能忏悔改过,还是能转变。“自作孽,不可活”:就是明白道理还去造恶,那就不可救度。

为什么说“天作孽,犹可违”呢?如果业不可转,果是不动,确实也改变不了。但业果毕竟只是以因缘造成的有为法,只要在成熟果报之前,积聚相违的因素,就可以让业报转变、减弱,甚至彻底遮止果报现前。如果已经成熟而感受果报,只要随缘顺受,不造新恶,并努力行善积德,也能让果报提前受完,苦尽甘来。

譬如说,过去造了杀生的罪业,自己能猛利追悔,发誓以后纵遇命难也不杀生,同时依靠上师三宝的加持,修持金刚萨埵忏悔法门,发愿生生世世爱护众生,平时也尽量放生,这样决定能使重业转轻、轻业消尽。

过去杀生,在识田里种下了杀业种子,现在能截断杀业的相续,好比种子没有水滋润就不会成熟一样,杀业不会增长,再依靠金刚萨埵的大愿、心咒等多方面的力量,就可以对治杀业。

如果杀业已经成熟在自己身上,一方面随缘消业,观想代一切众生受苦,另一方面努力忏悔、修善,杀业也终究会消尽的。

但是如果不改过自新,还继续杀生,那就是“自作孽,不可活。”比如,中毒之后,不去排毒还继续服毒,那纵然药师佛到来,也无法救护。

“诗云:‘永言配命,自求多福。’”

“永”是永远,“配”是符合,“命”是讲天心,也就是因果律。

这一句是说,一个人的行为永远要符合因果律。平常自己看念头,是善,就让它圆满;是恶,就马上遮止,这叫“永言配命”。只要还有分别心,任何行为都会对自己造成利益和损害,是善会带来安乐,是恶会现前痛苦,小到起一念,都是在种祸福的因。所以,我们应当行为谨慎,每天防护自心,身不作恶行、口不说恶语、心不起恶念,就是自求远祸;身口意处处行善,利益他人,这样摄集福德,是“自求多福”。

“孔先生算汝不登科第,不生子者,此天作之孽,犹可得而违也;汝今扩充德性,力行善事,多积阴德,此自己所作之福也,安得而不受享乎?”

“孔先生当时算你无功名,命里无子,只是根据你的宿业预测的结果,这种‘天作之孽’还是可以由对治来转变的。你现在扩充德性,努力行善,多积阴德,这是自己作的福德,怎么会不受用呢?决定是一分耕耘一分收获。”

德性就是善心,逐渐把善心加深拓广,使贤善的意乐日益清净广大,就是扩充德性。“阴德”,“阴”是行善不显露、不求人知的意思。

“易为君子谋,趋吉避凶。若言天命有常,吉何可趋,凶何可避?开章第一义,便说:‘积善之家,必有余庆。’汝信得及否?”

“《易经》为君子谋划,目的是让人‘趋吉避凶’。如果命运是常法,那就无法改变,无吉祥成了永远无吉祥,趋吉也是枉然;有凶祸成了永远有凶祸,想避也无可避。事实却非如此,所以《易经》开章第一义就说:‘积善之家,必有余庆。’对此你信得过吗?”

这个趋吉避凶的道理,我们按照因果规律来解释:

如果不加对治,恶业丝毫不会空耗,当然要在自己身上成熟果报,但是以四力忏悔积聚对治,灾祸也就消于无形之中。另一方面,不积善也无法召来吉祥,以三殊胜修善,必能迅速趋向吉祥,不但现世的吉祥,连后世的吉祥、解脱成佛的吉祥,也都可以趋向。

积善是因,余庆是果。“余庆”,是指在后代身上显现的吉庆。祖宗积德深厚,家族必然兴盛。

经过这一番教化,了凡深信可以造命。由于相信,就有他日后的实行。总之,反复思惟业果,信心就会生起,有信心就有欲,有欲就有精进,从意乐到行为到结果,有这样一条缘起规律。

余信其言,拜而受教。

了凡信受禅师的教言,恭敬地拜而受教。如此尊重教言,使他日后能再造义理之身。如果只是随便听过,不铭刻在心,再好的教言也会失去功用。

因将往日之罪,佛前尽情发露,为疏一通,先求登科,誓行善事三千条,以报天地祖宗之德。

因为明理了,就把往日的罪过在佛前尽情发露,这是具有破恶力,没有这一步,也不可能开出一条自新之路。了凡生存在世间,难免有世间的追求,他先求登科,发誓行三千善事,以报答天地祖宗的恩德。

人们对命运的看法有三种:一是宿命论,认为命运是注定的,无法改变,因此人生唯一听凭命运的安排,不去努力追求;二是邪命论,认为由非法的途径可以求得人生的圆满,这一类人背道而驰,想寻求安乐,种下的却是未来的苦因;三是正命论,深信安乐唯一来自善业,因此为了创造未来的幸福,努力修集相应的善法。

了凡经云谷禅师启发,觉悟到以改过行善为因,可以安身立命。现在他很决定,就是以修积善行,来求取功名。这是真正认识了创造人生圆满的方法,从正因上下手,种什么得什么,决定不空耗。

现代人缺乏正确的引导,不知道创富、升迁、获得健康、创造家庭幸福的方法,唯一是改过修善,不知道任何人生的安乐,都要依靠积聚资粮才会实现。譬如考大学,不仅应学习知识,还要努力培福;希求家庭美满,全家人都要共同积德,福德积累深厚,安乐自然会现前。

更具体一点,要认识以下这些缘起的规律,努力在因上修持,就能现前安乐果报。也就是:

希求长寿,应当戒杀放生,以不损害众生的善心爱护一切生命。

希求相好,应当在三宝前供养光明、鲜花、干净的衣服等。

希求尊贵,应当对上师、父母、尊长等修持礼拜、恭敬,内心谦下,尊敬一切人。

希求财富、眷属圆满,应当尽量对众生布施衣食等的财物,对贫穷众生和功德田,应主动上供下施。

希求大力量,应当时常帮助他人,他人没有能力做的事,代他去做;需要共同成办的事,甘当他的助手;而且,对众生布施饮食。

希求语言有威信,应当修好口业,不说妄语、离间语、恶语和绮语。

云谷出功过格示余,令所行之事,逐日登记,善则记数,恶则退除,且教持准提咒,以期必验。

云谷禅师拿出一本功过格交给了凡,教他把平常所做的事逐日登记,行善就加分,造恶就减除,又教他持念准提咒,期望必定收到效果。

这是内外兼修,“按功过格检查善恶”是依仗自力,督促自己,“持准提咒”是依仗佛力加持,由内因和外缘聚合,使自己的愿望决定实现。

功过格的重要性在哪里呢?如果每天能按《功过格》认真检查自己的行为,丝毫不放过,这样长期行持,自然过失日益减少,功德日益增上,命运一定会有大的转变。

改造命运,除了自己改过迁善之外,还要依靠助缘,最圆满的助缘就是佛陀,因此我们需要祈求佛陀的加持。所以,禅师教了凡持诵准提咒,配合好内外的因缘,则决定会成功。

语余曰:“符箓家有云:‘不会书符,被鬼神笑。’此有秘传,只是不动念也。执笔书符,先把万缘放下,一尘不起。从此念头不动处,下一点,谓之混沌开基。由此而一笔挥成,更无思虑,此符便灵。

禅师又说:“符箓家有一句话:“不会书符被鬼神取笑,”画符有个秘传,就是不动念。

拿笔画符,首先万缘放下,心中一尘不起,安住在不动念的境界中,下一点,叫‘混沌开基。’由此一笔挥成,不加任何思虑,这个符就灵验。”

如果动念,则是瞎写,为鬼神所笑。比如边画符边妄想吃一顿烤鸭,鬼神只会笑你是以分别念画烤鸭,这还能灵验吗?

《竹窗随笔》中讲了这样一则公案:

明朝有一位总兵戚继光,平常念诵《金刚经》。他在苏浙三江一带镇守的时候,有一天夜晚,梦见一位阵亡的兵士对他说:“明天我会派妻子来拜见您,拜托您诵一卷经超度我。”

第二天果然来了一位女人哭着要求见。戚继光问她,和梦中所说的相符,就答应她的请求。

戚继光早起为亡人诵经,晚上梦见兵士说:“承蒙戚公的大恩,但只得半卷经,因为里面夹杂了‘不用’二字。”

戚继光想起是夫人叫仆女送来茶饼时,自己曾挥手示意不要,口里虽然没说,心里说了“不用”。

第二天一早,他又闭门诵经,梦见兵士感谢他,已经得到了超度。

所以,凡事心清净不动念,才灵验。

“凡祈天立命,都要从无思无虑处感格。”

“凡是祈天立命,都要从无思无虑处感格,就是以清净心来感应,这是一个大原则。”

“孟子论立命之学,而曰:‘夭寿不贰’。夫夭与寿,至贰者也。当其不动念时,孰为夭,孰为寿?”

“孟子阐述立命之学,说到‘夭寿不二’。短寿和长寿大不相同,怎么能说不二呢?但在不动念时,什么是短,什么是长呢?长和短都是分别念假立的,动了念才有长、短,没有念时,哪来长和短呢?”

“细分之,丰歉不贰,然后可立贫富之命;穷通不贰,然后可立贵贱之命;夭寿不贰,然后可立生死之命。”

观待的“二”很多,这里只举了三对,不分别时就不二了。

“丰歉不二”,农民歉收时痛苦不堪,丰收了就欣喜过望,这样不自在地随境分别,就是有二。丰和歉是现象,心随丰而喜、随歉而忧,自然落在“数”当中。到了丰歉不二时,谁能束缚你呢?这样才可以立贫富之命——在贫富中随缘不变的命,贫富都不执著,贪、惧的二边都远离,这就自在了。

“穷通不二”,穷是困窘,通是发达,心不随境转,贵贱都不能动心,这就可立贵贱之命。同样,“夭寿不二”,生死一如,可以立生死之命。

真正的命是什么?是不生不灭的法身。丰歉、穷通、贵贱、高低、生死这些相对的概念,都是以分别心假立的。前面是开示怎么在分别心上调整,这里讲到不动念回归真心,一切都不二了,这是立不二的本命。

这个立命之学说得很高,前面说到的立命,都是讲努力让命数转变,也就是积聚善业习气,促使善报快速成熟,遮止恶业习气,使恶报不再现前,这是以分别心来转变命运。这里超越了数相,有分别心才有数,离了分别,数就拘他不住,所以,究竟要立的命是法身。学佛的目的是现前不生不灭的法身。

“人生世间,惟死生为重,曰夭寿,则一切顺逆皆该之矣。”

“人生在世间,只有死生是最为重大的,说一个夭寿,实际一切顺逆境界都包涵在里面。”

所谓夭寿不二,广说就是在一切顺逆境界中,都不动心。

“至修身以俟之,乃积德祈天之事。”

“俟”是等待的意思,“身”不单指肉身,而是指相续。

“《孟子》说‘修身以俟之’,这是积德祈天之事。”

“积德祈天”,就是通过积功累德,来求得果报自然现前。为什么“修身俟之”是积德祈天之事呢?因为除了在自己的相续上修持,善果既不会从其他地方来,也不可能无因产生,所以修身是唯一的正路,此外无路可行。

展开来观察,凡是增上生和决定胜的善果,五道十地的成就,都只有由修身才能现前,此外绝不可能从他处降临,无因产生。

“曰修,则身有过恶,皆当治而去之;”

“所谓修,即凡是自相续有的过失,都要对治,遣除。”

“身有过恶”,略说是相续中具有的烦恼障和所知障,广说是种种粗细的颠倒心,包括:耽著现世八法之心、对业果的愚痴、杀生等十种恶业,乃至种种身口意的恶行;耽著轮回的心、对四谛的愚痴、人我执、十根本烦恼、二十随烦恼等等;再细,有耽著自利的心、法我执、以二取三轮引起的所知障等等。所谓修,就是依次串习对治,遣除这些过恶。对初学者来说,能深信因果,对治自己身口意的恶行,是修。

“曰俟,则一毫觊觎,一毫将迎,皆当斩绝之矣。”

“说到‘俟’,要求细到丝毫非分的希望、丝毫攀缘的心理,都要彻底斩除。”

我们应当觉悟“妄想无意义”,也就是:没有种因还妄想得果,只是愚痴,对果的现前毫无作用;只种一分因,却妄想获得多种果,也是以分别念增益,于事无补;已经种了因,该现前的自然会现前,不必再去希望;果报没有来时,如同石女儿一样,心里攀缘也毫无实义;果报现前,当下就是,攀缘也是多此一举。

所以,“觊觎”、“将迎”都是不必要的妄想,只是空费心思而已。智者觉悟到这一点,但求耕耘,不问收获。

所以,任何善果都不能妄求,也不必妄想,除了向内修心,有什么可妄想的呢?毕竟它只是妄想,如果要强求,不如理地求,再怎么求也是枉然,何必做这种徒然无义的事?能够默默洗涤自心,逐渐消除颠倒执著,自然会功德显露,除此之外,不必在心外追求什么,不必加一丝毫的觊觎、将迎,这叫“修身以俟之”。憨山大师说:“安以俟之,无容外慕。”

“到此地位,直造先天之境,即此便是实学。”

什么是先天之境呢?就是心性的本来面目,不是妄想执著的客尘境界。落在妄想执著当中,流浪生死,属于后天。“到此地位,直造先天之境,这是真实的学问。”

“汝未能无心,但能持准提咒,无记无数,不令间断,持得纯熟,于持中不持,于不持中持。到得念头不动,则灵验矣。”

“你暂时做不到无心也不要紧,有一个入手的方便,就是持准提咒,不记数,不间断,一句咒语绵绵密密,持到纯熟,就会到达‘持中不持,不持中持’的境界,到念头不动时,就灵验了。”

这里“无记无数”是针对上根人来说的,一般情况都要记数,不记数会懈怠,根本管不住自己。

以上云谷禅师对了凡传授了立命的方法。下面是了凡一生信受奉行的传记。

余初号学海,是日改号了凡,盖悟立命之说,而不欲落凡夫窠臼也。

他最初叫学海,从这天开始改号为“了凡”,因为觉悟了改造命运的道理,不想再落入凡俗窠臼,听凭命运的摆布。

人生只有两种方向,一种是“顺流而下”,随着烦恼业力走,其结果是生生世世都沉溺生死,埋没自己;另一种是“逆流而上”,不甘于作贱自己,不甘于在颠倒妄想中过下去,因此要了却凡情,革除有漏的命。

人身真的很宝贵,懂得珍惜人身,善巧利用人身,修好增上生的因,就能获得善趣身体、受用、眷属各方面的圆满;进一步修集决定胜的因,就能走向解脱、走向成佛。

任何珍爱生命的人,都应当了凡——了结过去庸俗的人生,都应当革命——革掉恶趣的命和生死的命。

下面是描述了凡立志重新做人之后的心态:

从此而后,终日兢兢,便觉与前不同。前日只是悠悠放任,到此自有战兢惕厉景象,在暗室屋漏中,常恐得罪天地鬼神;

“兢兢”,就是小心谨慎的样子。“悠悠放任”,是描述放任、不加管束的相。“战兢”,就是战战兢兢,“战战”是惧怕的样子。《诗经》说“战战兢兢,如临深渊,如履薄冰。”就像在悬崖上行走那样,心里格外提防,生怕一不小心就坠入深渊。到了冬天,水面上结一层薄薄的冰,人在薄冰上走,非常小心。所以,“战兢惕厉”是形容心怀戒慎恐惧,不敢乱来。

“暗室屋漏”,就是在黑暗的屋子里,也就是不被人见的地方,一般人在这里容易放纵,无所不为。

了凡说:“从此以后,我终日小心谨慎,觉得和以前大不一样。过去只是悠悠放任,没有什么顾忌,现在自有一番战兢惕厉的景象,即使在暗室屋漏中,也常常恐惧得罪天地鬼神。”

以上是讲他有了敬畏的心态,畏惧因果,畏惧天地鬼神。信不信因果有很大的差别,不信因果是一种无知、大胆、放任的状态,认为什么事都可以随便做。深信因果之后,觉得事事都有因果,一不小心就会造罪,现世损福损寿,后世堕落恶趣。所以格外提防。

从内在来说,相续中种了罪业习气,一旦成熟,决定会显现不悦意的异熟果、等流果、增上果。外在也会遭到天地鬼神的惩罚。明白这个道理之后,即使在暗室屋漏之中,也不敢造恶。

有人会问:“为什么要恐惧得罪天地鬼神?”

这是牵涉到天地鬼神和人类之间关系的问题。《八十华严》中说:“如人生已,则有二天,恒相追逐。一曰同生,一曰同名,天常见人,人不见天。”(人生下来之后,有两种天一直跟在身边,一种叫同生,另一种叫同名,天能常常见到人,人见不到天。)《竹窗随笔》中讲,宋朝的光孝安禅师在定中见到两位出家人交谈,起初有天神拥护,聆听他们谈论佛法。后来,天神远离,不久有鬼唾骂他们,扫除他们的脚印。原因是后来他们说一些家常的事,最后谈论财物供养的事,所以遭到众鬼的唾骂。

像这一类的事很多很多。所以,处处有鬼神,森罗密布,大大小小的过失,没有一时可以逃过天神的鉴察,更不必说诸佛菩萨,看我们的心更是一清二楚。像这样,每起一个恶念,每说一句恶语,都会减福减寿,现世要遭惩罚,来世要堕恶趣,怎么能不害怕呢?

下面以公案说明:

明代有一位璧如大师,俗姓王,号伯无,幼年受了杀盗淫妄四条戒,后来因做官把戒废弃了。

有一年他去拜见皇上,船停在芜湖。当天,他的神识被勾到冥府,见大殿上坐着一位阎王,旁边有两名官员侍坐。

阎王叫他的名字,呵斥他说:“你本该在丙辰年八月命终,你能延寿到今天,都是斋戒的力量所致。奈何你把戒舍弃了。”说完叫人把簿子拿来给他看,只见在他的名字下每年每月都有记录,等翻到丙辰年的八月,下面却空无一字。

王伯无看了,磕头谢罪说:“我因做官,势不得已才这样的。”

阎王说:“固然是如此,奈何你的寿数已经尽了。”说完叫人将他赶入牢狱,这时走来狰狞的鬼卒,抓住他就要捆绑。

左边的官员请示说:“还是把他破戒后的事取来考核一下。”

很快抬来两大箱,都是他做官时的卷案,连平时随便写的方寸小纸条都在,只见这些卷案上腾着青、黑、红、白等各种颜色的气。

阎王命令把这些归类放好,先检出黑色和青色的放一堆,然后白色的放一堆,再检出红色的放一堆。只见青色的那一堆隐没,黑色的一堆缩小成只有筷子那么大,唯独红色的一堆特别显耀。

阎王在一边斜视,见到里面有刻印的《金刚经》和《好生篇》。

这时阎王的声音稍微缓和下来,看着左边的官员说:“看来他种了福德,还有生还的道理。是不是只损坏他的五官,保全他的身体、性命?”

说着命令狱卒挖去他的眼睛,放在大殿的柱子上。

王伯无心想:眼睛挖了,以后怎么看东西?转念之间,眼前忽然一片昏暗,看不见宫殿和大殿中的狱卒。只听见有人拍着他的背部说:“快走,快走!”

不大的工夫,他一跌醒过来了。第二天双眼瞎了,他因此而出家修道。后来凭借禅悟的力量,双眼得以复明,历来在莲池、博山两位大师门下,真参实证,兼行大悲忏法,再生了十二年。

宋代有个符仲信,家庭富裕,喜欢布施。三十五岁这一年,忽然得了一场重病。

他说,我到冥府,遇到几个老相识,他们都惊叫说:“恩公你怎么到这里了!”他们一起拜着祈求一位官吏。

官吏说:“这人命该饥寒,只因他喜欢布施接济人,所以能白手起家。他本该活到五十九岁,因为不烧香,睡觉起得迟,现在福寿都被削尽了。”

这几个人问:“这两件都是小过失,怎么会这样呢?”

官吏说:“不烧香,是没有敬天地之心;起床晚,是多有淫欲之意。怎么能说是小过失呢?”

大家都很震惊,面面相觑地说:“符公这样有功德的人,还因过失削减福寿,做人能放任吗?”

由上面的公案就知道,一个人的心念言行,都在天地鬼神的鉴察之中。

下面讲:

遇人憎我毁我,自能恬然容受。

遇到有人憎恨我,毁辱我,自然能够欢喜容受。

这也是很难得的改变,以前为人刻薄,不能容忍。认识这条过错之后,遇到逆境,心量宽大,能够欢喜地顺受。可见他的心态真正在转变,心转命运就转,以后能增上福报、改变命运都是内心转变的结果。

以下是了凡四次改变命运的事迹。

第一次改变命运——科举高中:

到明年(西元1570年)礼部考科举,孔先生算该第三,忽考第一,其言不验,而秋闱中式矣。

到了第二年礼部考科举,孔先生算他应当考第三名,这一次忽然考了第一,原先的预言不应验了。到秋天考试,他就考中了。

这是了凡第一次突破了定数,以前完全随宿业流转,被命数控制,自从改过自新以后,命运开始潜移默变,积聚到一定程度,就显现出大的变相。

然行义未纯,检身多误;或见善而行之不勇,或救人而心常自疑;

了凡初期修身,也是“行义未纯,检身多误”,就是作事不能完全如法,检查自身的行为多有过失。比如,见善本该欢喜行持,却提不起心力,退缩怯懦。或者救人时,心里常常犹豫。

我们也有这样的现象,义所当为的事,往往原谅自己,不去实行;应当挺身而出的事,为了顾全自己,往往退缩在后;该做的善不能实行,该圆满的善不能圆满,该坚持的善半途而废,都表示向善的心力不够。

或身勉为善,而口有过言;或醒时操持,而醉后放逸;以过折功,日常虚度。

或者,身体很努力行善,口上却犯过失;或者,清醒时能把持,醉了又开始放逸。这样,以过折功,没有积到大的功德,日常还是虚度。

改过的初期,心力不强,往往善恶夹杂,这是正常现象。到了这个关口时,不能放弃,还是要坚持。能过了这一关,以后善会修得越来越纯,恶会越来越少。改造自身必然有这样的过程。了凡也不是一越而变成纯善的人,最初他也有困惑、犹豫和夹杂。

自己巳岁(西元1569年)发愿,直至己卯岁(西元1579年),历十余年,而三千善行始完。

这是他立命的第一个阶段,从发愿到完成,经过十多年才完成三千件善行,平均每天一件善行都不到。他的可贵之处是有长远心,始终不放弃。如果最初放弃,就不会有后来的转变。任何学习都有由生转熟的过程,最初很缓慢,需要逐渐地串习。能否最后成就,就看有没有恒心。持之以恒,非常重要。

第二次改变命运——喜生贵子:

时方从李渐庵入关,未及回向。庚辰(西元1580年)南还,始请性空、慧空诸上人,就东塔禅堂回向。

当时了凡正随从李渐庵入关,三千善行没有及时回向。等到庚辰年南还时,才迎请性空、慧空诸上人在东塔禅堂回向善根。

遂起求子愿,亦许行三千善事。辛巳(西元1581年)生男天启。

然后又起求子的愿,了凡知道,没有积善,福报也不会凭空降临,所以他为了求子,又许愿做三千件善事。这个愿一发,一年左右就生了一个男孩。

所以发愿是有力量的,但愿也不能空发,了凡发愿之后,是实实在在地以行填愿,没有一点虚假。

余行一事,随以笔记;汝母不能书,每行一事,辄用鹅毛管,印一朱圈于历日之上。或施食贫人,或买放生命,一日有多至十余圈者。

了凡每做一件善事,都随时用笔记下来,他的夫人不会写字,每做一件,就用鹅毛管在日历上印一个红圈。有时对穷人布施饮食,有时放生,一天做得多时,有十多圈。

同样是三千善行,原来需要做十年,现在不到四年就圆满了,可见了凡行善越来越纯熟,速度越来越快。这种进步来自练习。

有人问:行善也需要练习吗?确实需要练习。不练习的话,近在眼前的善事,心也不习惯缘着善事转,只会呆呆地坐着,没反应。但是做久了,习以成性,心自然处处缘着善转。比如,商人天天想钱,看到有钱可赚,自己会往那方面考虑。但是没有经商习气的人在这方面脑筋动也不动。从这个现象可以看出串习的重要。行善上多想多串习,也会越做越广,越做越深,坚持下去,就有极好的效果。原来一天一件也做不到,现在能做十多件,原来无事可做,现在拈来就是。这就是习惯成自然的道理!

那么,怎么才有力量呢?由衷而发的善心有力量。所以不要压抑善心,要把善的力量发挥出来,世界上哪里会找不到善事做呢?只是自己不肯做而已。在普贤菩萨的境界里,佛刹极微尘数的世界全是他的道场,没有一处不可以利益众生,可以对花草树木发善心,可以慈爱动物,可以慈爱一切人,善事随时随地可以做,世上有无数众生的需要帮助,不必要拘泥在一个地方。

善法需要不间断、殷重地作,我们应当把行善定为日常功课,其它不是我们的工作,行善是我们的工作,对世间八法不必要用心思维,对行善却要时时思惟。能天天坚持行善,个个都会变成大善人,最后会成佛成菩萨。十善业道就像大地,一切草木、城市、高山都是依靠大地而存在的,同样,一切人天道、声缘道、菩萨道都建立在十善业道的基础上。所以念念为善是修行最初的基础。

至癸未(西元1583年)八月,三千之数已满。复请性空辈,就家庭回向。

到了癸未年的八月,三千善行终于圆满了,了凡又请性空等人,在自己的家里回向。

第三次改变命运——获大功名:

九月十三日,复起求中进士愿,许行善事一万条,丙戌(西元1586年)登第,授宝坻知县。

第三阶段他又许了中进士的愿。进士相当于现在的博士学位,没有大福报不可能在朝廷考试中入选为进士,所以他更勇猛地发愿行善一万条。善恶报应,如影随形,不久他就登第了,被授予宝坻知县的官职。(善能使人上升到善妙的地位,除了善,不会有其它因缘使生命提升。佛是怎么成就的呢?佛是以无量无边的阿僧祇因缘,以大悲心利益众生而成就的。菩萨、阿罗汉、人天也是行善而成就,善的境界有高下,依善而成就则没有差别。所以,行善才是向上。人的一生很短暂,不能无意义地消耗,这一生纵然不能成就圣果,也要有所增上。而要增上,就一定要改过迁善。)

了凡成了领导万民的父母官,他从平民住宅搬进了官府大院,虽然身份、工作、环境都变了,但是“素富贵行乎富贵,素贫贱行乎贫贱”,他那颗随缘行善的心并没有改变。

进了衙门,考虑最多的还是如何行善。每天处理很多事件,关系到人民的疾苦,做不好是恶,做好了是善,所以他更加勤勉!

(我们行善不能和生活、工作脱节,应当把行善贯彻在一切时处,不论到哪里,都要以行善为第一要事。)

余置空格一册,名曰治心篇。晨起坐堂,家人携付门役,置案上,

了凡专门准备了一本空格本子,取名为“治心篇”。每天早起坐堂,家人带着“治心篇”交给门卫,放到他的案桌上。

了凡做官时仍然重视修心,日常有些什么功德、过失,都要一一登记。

所行善恶,纤悉必记。

自己所作的善恶,哪怕微小的方面,也一笔一笔记下来。他很认真,对自己毫不放松。

夜则设桌于庭,效赵阅道焚香告帝。

每天夜晚,了凡就在庭院里摆设案桌,效仿赵阅道,焚香祷告天帝。

赵阅道是北宗一位修道有成就的大居士,时称铁面御使。(“御使”,是专门检察内外官员操行政德,相当于现在纪检、监察、检察部门的官员。)传记上说他“为人长厚,存养功深”,就是为人很宽厚,内在修养的功夫很深。

每天晚上,他穿好衣服戴好帽子,恭恭敬敬地焚香告天,把自己一天所作的事汇报天帝。他说:“白天做的事,夜晚必定焚香告天,不敢说的,以后就不做。”

四十多岁时,他开始在佛法上参究用心,政事之余,常常欢喜打坐。

有一天打坐时,忽闻一声霹雳,大彻大悟,当时说偈:“默坐公堂虚隐几,心源不动湛如水,一声霹雳顶门开,唤起从前自家底。”

临终时,他自在地和后人告别,神志不乱,安详坐化。去世以后,赐谥号为“清献”,所以也称他“赵清献公”。

宋朝还有一位赵康靖,平常他在桌上放两样东西——一个瓶子和一碗豆,起一个善念,就投一颗白豆,起一个恶念,就投一颗黑豆。开始黑豆很多,逐渐黑豆减少,久而久之,善恶念都忘了,瓶、豆也舍弃不用,因为他已修到心无妄念、明净清彻的地步。

这些要和前面对照来看。前面云谷禅师教了凡每天按功过格记录一天的善恶行为,再加上持准提咒,就能真正立命。观察了凡受教后的表现和结果,确实一一都实行,应验了。

了凡把禅师的教诲铭记在心,始终不敢忘怀,他是那种一句教言能终生奉行到底的人。即使作官,还是案上放一本治心篇,一丝不苟地记下自己的善恶行为,连微小处也不遗漏。这样笃实地用功,恶行日减,善行日增,命运哪有不转变的呢?

赵阅道和袁了凡是我们修行的榜样。每个人根据自身的情况,可以选择一种功过格来奉行,按照功过格规定的善恶功过数量,给自己每天的修行打分。或者写修行日记,日日反省,造恶就猛利忏悔,行善就激励自己更加努力。中下根人使用这样的方法修行,效果非常显著。

行功过格,要有恒心,有耐心,如果嫌麻烦,做几天就不做,那也不会有效果。想想农民种田都要天天下地劳作,何况耕治自己的心田,没有耐心,怎么会成就呢?了凡在立命上有信心,有耐心,有恒心,还细心,这些都值得我们学习。

印光大师开示说:“受持功过格,凡举心动念,及所言所行,善恶纤悉皆记,以期善日增而恶日减。初则善恶参杂,久则唯善无恶。故能转无福为有福,转不寿为长寿,转无子孙为多子孙。现生优入圣贤之域,报尽高登极乐之乡。”

汝母见所行不多,辄颦蹙曰:“我前在家,相助为善,故三千之数得完;今许一万,衙中无事可行,何时得圆满乎?”

了凡的夫人看见做得不多,就皱眉说:“以前我在家帮你行善,三千善行才得以完成,现在许了一万善行,数量增加了三倍多,衙门里无事可做,这一次许的愿何时能圆满呢?”

古代官员住在官府当中,和平民的住宅分开,官员的眷属也和外面不接触,所以,了凡的夫人不方便出门去行善。

夜间偶梦见一神人,余言善事难完之故。

这天夜里,了凡梦见一位神人,就告之自己如何许愿,以目前的状况难以完成。

神曰:“只减粮一节,万行俱完矣。”

神人说:“单凭减粮一件善,就能一时圆满万行。”

了凡听了很吃惊,怎么会这么容易?

盖宝坻之田,每亩二分三厘七毫。余为区处,减至一分四厘六毫,委有此事,心颇惊疑。

宝坻县的田,原先征租为每亩二分三厘七毫,了凡施行一项善政,把租减到每亩一分四厘六毫,但他心里总不踏实:这么容易就圆满一万功行吗?万一不对,不是欺骗佛菩萨吗?有这种惊疑的心态。

适幻余禅师自五台来,余以梦告之,且问此事宜信否?

当时赶上幻余禅师从五台来,了凡把梦境告诉禅师,询问这件事是否可信。

师曰:“善心真切,即一行可当万善,况合县减粮,万民受福乎?”

禅师说:“只要善心真切,一件善行能顶一万件善,何况这是全县减粮,万民受福。即使没有真正减粮,单是真切为万民着想,也能抵得上万善。”

举一个例子,可以体会“一行可当万善”。

比如,一位教育部长颁布把孝顺父母纳入全国中小学的德育教学中,做为重点课程。部长只用一小时起草这份文件,实际上推动了一亿学生学孝。换一种方式,一个人一天只动员一个学生学孝,一亿天总共动员了一亿学生。从推动一亿学生学孝这一结果来衡量,应当承认这两种做法的结果相同。所以,前者是以一行当亿善,仅仅一小时,就做到了后者一亿天所行的善事,我们没有理由以前者行善的时间短暂,就决定他的善行数量微小。

同样的道理,了凡这一项善政实实在在利益到了千家万户,这样一次性地做,和挨家挨户布施同等的钱粮,在所做的利益上完全相同。

吾即捐俸银,请其就五台山斋僧一万而回向之。

了凡听禅师这么讲,心里不再惊疑,他很高兴万行已圆满了,就捐出俸银,让禅师在五台山斋僧一万做回向。他行善的气魄越来越大,这种气魄来自对因果的信念。

下面再作一点发挥:

每个修行人都希望自己一生能积累到最大的善业资粮,这就像商人追求最大利润一样。

为了实现这个愿望,首先要通达方法,方法就在缘起上。懂得缘起,合理地创造缘起,利用缘起,能使善业功德大幅度增上,短短一生能积累连天空也无法容纳的大功德。

下面具体分析业的轻重差别,知道这些之后,关键是如教实行。能像了凡这样奉行,这些法确实可以转成无尽的功德藏。

一、一条决定的规律:

果唯一由因缘决定;果的大小唯一取决于因缘的状况。

二、一个生活中的比喻:

譬如做菜,菜是以很多的因缘和合而产生的,包括原料的质量和数量,彼此搭配的方式,烹制的时间、火候、顺序、采用的工具等,因缘有多少种不同的组合,就会造成多少道菜的差别。比如,制定一亿种烹制方案,决定会做出一亿道各不相同的菜。

三、业的差别如何决定:

任何一种业,都是造业的对境、意乐、身份、加行等的因素和合而产生的。因此,一种善业的功德有多大,具体是由对境、意乐、所依、加行等方面的因素而决定的,不能单单只以善业的数量来判定功德的大小。

四、具体说明如何创造巨大的善业功德:

1、对境的差别

相比于其它对境,父母、上师、三宝是最重的造业所缘境,稍微做一点损害或利益,就会造下极大的善恶业。所以,面对殊胜的功德田和恩德田,一切行为都要恭敬,调柔,应当努力缘这些对境,修习供养、承事等的福业。这样短期内就可以积累极广大的善业资粮。

从对境的数量上看,对一个有情做利益,是一分功德,对十亿人做同等的利益,应当是前者功德的十亿倍。以心观想也是如此,做同一件善事,发心真切,想到的是利益千千万万的众生,功德也会成倍扩大。

又比如,观想一身顶礼一尊佛的功德很大,进一步,能和普贤行愿相应,一身化现佛刹极微尘数的身,每一身顶礼佛刹极微尘数的诸佛,福德将更加广大不可思议。这样衡量,真正能如法随学普贤行愿,念诵《普贤行愿品》的愿文,果报唯佛与佛乃能了知。

2、所求的差别

比如做同一件善法,心中希求的可以是现世福报、后世人天的福报,也可以是阿罗汉果和佛果。

一切果都是随心上的缘起转,心中所求越高远,果报也越巨大,当然需要生起相应的心量,才会产生那么大的果报。而以菩提心来说,只是发起造作的菩提心,也有巨大的功德。

上面两条合起来,可以知道菩提心的功德巨大无比。如果每做一件善行,意乐以菩提心摄持,心中考虑的是法界有情的利益,所希求的是把一切众生都安置在佛果位中,则功德无量无边。

比如,《般若经》说:如果菩萨仅仅布施七宝的财物,却不发心成佛救度众生,这位菩萨即使经历恒河沙数的大劫,所得的福德还是不大。如果菩萨布施的时候,能够回向无上菩提,救度十方众生,即使少少地布施,也能获得无量福德。

3、所依的差别

我们的身体是造业的所依或工具。造作同一种业,业力的大小和造业者所依的律仪有直接的关系,律仪越殊胜,业力越大。具体来说,受一分戒,受多分戒,受满分戒,受居士戒,受沙弥戒,受比丘戒,受别解脱戒,受菩萨戒,受三昧耶戒,依次是后后的业力胜过前前。

所以,我们行善,应当根据自己的状况、能力来受持相应的戒律,以受戒身行善,善业的力量根本不一样。但是反面也要知道,以受戒身造恶,罪业更加严重。

4、事相的差别

比如布施当中,法施胜过财施,因为:财施只利益受施者的肉身,法施不仅利益他的肉身,更利益他的法身;财施只利益受施者的现前,法施不仅利益他的现前,还利益他的生生世世;财施的物质有使用穷尽之时,法施的正法永远不会用尽,不但不会用尽,还可以辗转无尽地传播,利益无量无边的众生。法施在事相上具有这样殊胜的特性,因此功德巨大。

《金刚经》说:“若三千大千世界中所有诸须弥山王,如是等七宝聚,有人持用布施,若人以此般若波罗蜜经,乃至四句偈,受持,读诵,为他人说,于前福德,百分不及一,百千万亿分,乃至算数譬喻所不能及。”

再比如,十法行当中,行持大乘的十法行,功德胜过行持小乘的十法行,这也是因为大乘法宣说了以利益众生为主的修行以及任运不断的佛果事业,所以,行持大乘十法行的功德更为殊胜。

了解了这些差别后,能在主要的善事上努力,自己会成为主尊,功德会最殊胜。

5、心力的差别

行善时,内心猛利、恒常,功德自然巨大,心力微弱或者不能坚持,功德也就微小。

了解了以上业的差别之后,应当运用智慧,在行善之时力求把心量放得最大,内心处在殷重的状态中,使心力强大;时间上连续不断,发愿尽未来际行善利他;目标也定得最崇高、最远大,行一切善都是以菩提心摄持,为了救度一切众生而发愿成佛;而且,经常考虑做最根本的善行。能这样实行,那以学习《了凡四训》为因缘,今后不只是为自己立现世的命,而且是为天下的苍生立成佛的大命。

我们立志需要高远,行持却需要一步一步地实行。

第四次改变命运——延寿二十一年

孔公算予五十三岁有厄,余未尝祈寿,是岁竟无恙,今六十九矣。

第四件事更有意思,这次对延寿没有祈愿,也不必祈愿。因为天天行善,命运自然会转变。

孔先生测算了凡五十三岁时有寿障,他并没有对此执著,到了五十三岁,竟然没病。《居士传》中说他享年七十四岁。所以,延寿了近二十一年。

由于他的福德力增上,自然寿命延长这么多。所以寻求现世短暂的安乐,也只有善是可依赖的资本。一生没有修积到善业,就像穷人一样,后世的命运会很悲惨。《集法句论》说:“如诸少路粮,入路苦恼行。如是无善业,有情往恶趣。如多有路粮,入路安乐行,如是作善业,有情往善趣。”《本生论》说:“若未修施尸罗等,随具种色少壮德,极大势力多富财,后世悉不获安乐。(如果没有勤修布施、持戒等的善法,不论你现在具有哪种种姓、相貌、健康、权势、富裕,后世都不会获得安乐。)种等虽卑不著恶,具足施戒等功德,如夏江河能满海,后世安乐定增广。(虽然现在种姓下贱贫穷,没有福报,但只要不去造恶,具足布施、持戒等的功德,那就像夏天的江河能逐渐充满大海一样,来世的安乐一定会增上广大。)”

书曰:“天难谌,命靡常。”又云:“惟命不于常”,皆非诳语。

《书经》上说:“天难信,命运不是恒常不变的。”《周书》也说:“命无常。”都不是欺诳的话。

《书经》这两句是讲命运并非常数,以真心行善,就能改变。

吾于是而知,凡称祸福自己求之者,乃圣贤之言。若谓祸福惟天所命,则世俗之论矣。

了凡说:我以身体力行而知道,凡是说祸福由自己求的,都是圣贤之言,若认为祸福唯一由天决定,则是世俗的观点。

下面是了凡教诫孩子的话:

汝之命,未知若何?

你将来的命运不知道如何?

即命当荣显,常作落寞想;即时当顺利,常作拂逆想;即眼前足食,常作贫窭想;即人相爱敬,常作恐惧想;即家世望重,常作卑下想;即学问颇优,常作浅陋想。

这是教诫处顺境的方法——常作反面想。凡夫人都有我执,往往遇到顺境就骄慢、放逸,如果不加防护,则容易堕落。

人在逆境当中,善心容易发生。比如遇到不如意,人就谨慎;了知过患,就会警惕;地位低,姿态就低;想到自己不足,就容易上进。所以,逆境磨砺人,往往能进步,顺逆和人的心态有着密切的关系。

事实上,轮回中的圆满都是变苦的本性,所谓盛极必衰。人在兴盛时,能为将来的衰亡作准备,这才能保全自己。古人说:“居安思危,得宠思辱。”这是很重要的人生修养。修行上,生的时候要思惟死,快乐的时候要思惟苦,在善趣时要思惟恶趣,在今生要思惟来世,都有大道理在。

具体来说,命中发达、显赫,常做不得志想,否则容易得意忘形。事业、家庭顺利,常做困难想,才能时时保持谨慎,如果觉得一切顺利,人就麻痹大意,极容易造恶。

眼前丰衣足食,要常作贫贱想。贫穷时,一针一线也会爱惜,舍不得浪费,富贵时,则铺张浪费,这是一般凡夫自然的心态。富贵时,要常想到以后贫贱怎么办?这样才能为将来的贫穷作准备,能在享福一分时修福十分,才是常保富贵的做法。

“人相敬爱”,别人爱敬尊重你时,常常要做恐惧想。因为受人恭敬,耽著名闻利养,就会堕落。常常觉得自己受不起恭敬,才会努力修功德。人在低处比较安稳,在高处疏忽放逸,容易酿成大祸。所以,受人恭敬处在高位时,更要提防小心。这是源于因果的认识。

家门望重,容易生起骄慢。人在卑下时,做事谦和,凡事随顺人,恭敬人。如果不做卑下想,我慢膨胀,心就无法安住在恭敬中。

“学问颇优,常作浅陋想”,常常觉得自己不足,就不会骄傲,不会得少为足,由此能精进求学,上进。如果自以为优秀,自满自足,则不是大的器量,成就也十分有限。

我执是烦恼、恶业、过患的根源,不能伏住我执,最后会被它毁灭。念念从反面想,压住我执,人生才能远离过患,修集功德。

凡夫的心比狂象还厉害,可以一刹那间把人抛进恶趣。身处高位,春风得意时,如果我执膨胀,烦恼增上,很快就会前功尽弃。所以,为了保全自身,常常要做退步想,要低姿态,委屈自己,恭敬他人,爱惜福报。

生死当中,只有暂时的荣华富贵,没有这些基本的修养,结局一般都很糟糕。人处逆境懂得防护,处顺境容易放逸堕落,所以要常做不如意想,富贵时保持朴素,高贵时保持谦下。

远思扬祖宗之德,近思盖父母之愆;上思报国之恩,下思造家之福;外思济人之急,内思闲己之邪。

这是讲到做人应有的六种如理思惟。

远的方面,常要思惟如何光扬祖宗的美德,就是要思惟如何光扬中华民族祖先的美德;近的方面,要思惟弥补父母的过失,父母有过失时,自己要好好修行,代父母忏悔,摄持父母进入善道;上要思惟报答国家的恩德;下要思惟造福家庭;外要思惟救济别人的危难;内要思惟防范自己的邪念。

务要日日知非,日日改过;一日不知非,即一日安于自是;一日无过可改,即一日无步可进;天下聪明俊秀不少,所以德不加修,业不加广者,只为因循二字,耽搁一生。

这一段非常关键。修行不在别处,务必要日日看到自己的过失,日日改正。天天都觉得自己没有错,一年也觉得自己没有错,这样不但没进步,反而有退步。

请问,从来不见自己过,怎么去改过呢?不改过怎么进步呢?既然无过可改,无步可进,几个人不退步呢?所以常常说,学佛一年,佛在眼前,学佛三年,佛在天边,最后会变成法油子的状态。

一天不知非,就是一天无明。一天安于自是,就是一天放纵。一天无过可改,就是一天无进步。一天无步可进,就是一天浪费人生。

天下的聪明人不少,讲起道理来都头头是道,之所以功德不增进,善业不增广,就是因为原谅自己,以“因循”二字耽误了一生。换句话说,有人身这样好的条件,本来可以成就,但是因为因循,修行多年并没有进步,这是向外演说,不修自心的过失。

云谷禅师所授立命之说,乃至精至邃、至真至正之理,其熟玩而勉行之,毋自旷也。

云谷禅师所传授的立命之说,是极精深、极纯正、极真实的道理。应当熟读深思,努力去实行,不要荒废了自己。